胤禛手里,是他平日学算术天文用的角尺,亏他捨得拿来揍儿子。
“额娘,额娘……”弘暉看到了母亲,立时哭著求救,更想要跑来额娘身边,可是阿玛手里的角尺轻轻一动,他就嚇得不敢动弹。
胤禛回眸看毓溪,却是冲媳妇儿使了眼色,毓溪心里一定,只要胤禛没被气疯了,他手里就能有轻重,至於儿子,胆敢糟蹋粮食,活该挨揍。
夫妻俩心领意会,胤禛便继续衝著儿子:“还躲是不是,你再躲可就不是十下,过来!”
弘暉可怜兮兮地望著母亲,可聪明的孩子已经明白,额娘不是来救他的,他也不是头一回挨打了,再躲下去,没好果子吃。
就在他犹豫的功夫,胤禛一步上前拎起了儿子,单脚踩在凳子上,將儿子放在腿上,抡起角尺,狠狠揍了十几下屁股。
毓溪看著到底心疼,在儿子悽惨的哭声里背过身去,好在胤禛有轻重,也只打了这么十来下,等她忍不住回头看时,嚎啕大哭的小祖宗已经在他阿玛怀里了。
这下大的小的,身上都沾了米麵,毓溪到门前吩咐青莲:“再取一套官袍来,还有热水。”
青莲满脸焦虑,又不知该不该问,毓溪苦笑:“不打了,这会子又父子情深的,你別跟著上火,让她们都起来,回头我再问话。”
“是是是,不打了就好……”青莲鬆了口气,便要赶去取四阿哥的官服。
毓溪回到屋里,见胤禛抱著儿子坐在书桌前,小傢伙哭成一团,又害怕又委屈,但还是要粘著阿玛,毓溪便又坐到外屋去,好让他们父子说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捧著官服、热水的下人早已等候,毓溪忽然被扯动衣角,低头一看,顶著小脸的儿子,不知几时到了身边。
“这是谁家脏兮兮的孩儿”
“额娘……”弘暉既难为情又委屈,软乎乎地说,“阿玛要额娘给弘暉洗洗。”
毓溪怎么会嫌弃儿子,抱起满身粉面的小傢伙,唤门前的下人进来,好一起伺候他们爷俩。
胤禛还要赶著出门,洗了脸换过衣裳,等不及和毓溪解释,夫妻俩一个眼神彼此都明白,他就先离家了。
弘暉身上可就不是只蹭了些粉面,里里外外都是,得从头洗到脚,毓溪便带著儿子回正院,亲自给他洗澡,看到儿子屁股上几条红稜子,到底是心疼的。
可胤禛已是很克制了,他那么忙,还能顾得上管教儿子,毓溪这会儿真真心情复杂,到底该高兴,还是该生儿子的气。
小孩子就不会想那么多,洗过澡还有心思吃点心,之后寸步不离黏在母亲身边,直到在额娘怀里睡著了。
青莲拿了膏药来,小心翼翼给大阿哥擦上些,一面说道:“那些是陈米陈面,夏日暴雨时还浸了雨水,厨房的人摆在一旁,本是要送去庄子里餵猪的,奶娘她们就觉著不算糟蹋粮食,由著大阿哥玩了。”
毓溪说:“罚她们明日和弘暉一起挨饿,一天不许吃东西。”
“福晋,这……”
“弘暉可不懂什么陈米陈面,不论是人吃的,还是餵牲口,米麵就不能拿来玩耍,天底下多少人还吃不饱呢,再穷苦些的,哪儿见过白米白面”
青莲不敢再多嘴,可是看著大阿哥小屁股上的红稜子,忍不住问:“福晋,您不心疼呀”
毓溪温柔地安抚因为擦药膏而睡得有些不安稳的儿子,待弘暉安定下来,才道:“当然心疼,可我也很高兴,我最怕胤禛的脾气对孩子没耐心,谁知我一进门,他就冲我使眼色,他是冷静的,不是气疯了,我心里就踏实了。”
青莲说:“咱们大阿哥可是好孩子,挨了揍还不记恨,要阿玛给揉揉。”
毓溪无奈地笑道:“你说这人啊,就有天生会撒娇的,他怎么那么会哄我们呢。”
此时有丫鬟进门传话,青莲去问明白,便回来稟告福晋:“您猜著了,八福晋不来喝酒,说身上不自在,过些日子再来看小侄儿。”
毓溪轻轻拍哄著儿子,问道:“你说她这是怀上了,还是没怀上”
这话,也是弘昀满月酒这日,女眷里议论最多的,但因三福晋待產未来赴宴,少了她的嚷嚷,不过是眾人私下说说,並不会摆到明面上来。
再者四阿哥府里摆宴,还有太后的赐席,皇帝也给孙儿下了赏赐,人人都给毓溪面子,岂能拿八福晋的笑话,来给四福晋添堵。
毓溪这儿招待客人,比不得当年弘昐满月酒的强撑体面,这回让侧福晋自己抱著孩子来待客,和才一个月就长得结实胖乎的孩子,一起受到了宾客们的夸讚和祝福,家里上下热热闹闹,好不喜庆。
此刻,前头传话说裕亲王府到了,刚好温宪带著弘暉过来,毓溪便牵了儿子一起来迎伯母和女眷们。
温宪气呼呼地问嫂嫂:“您怎么让四哥打孩子呢,我刚才看了,弘暉屁股上还青著呢,他可真下得去手,还让他饿肚子,不给饭吃”
毓溪哭笑不得,先瞪了眼儿子:“不害臊,挨了揍还满世界说”
弘暉一脸无辜:“姑姑问的。”
温宪说道:“他坐不稳,说屁股疼,我就看了看,一看那么团乌青,问他他还不说呢。后来是奶娘说了,他才撒娇的,四嫂嫂,您和四哥也太狠心了,打坏了怎么办。”
毓溪笑著问:“咱们五姑姑小时候,不挨揍”
温宪脸都红了,轻声道:“弘暉在呢,別叫孩子笑我。”
这般说笑著,到了门前,裕亲王府的马车刚挺稳当,毓溪和温宪亲自下台阶搀扶伯母,裕亲王福晋乐呵呵地说:“我总忘了咱们五丫头已经成亲,每回在宫外见著你,就想,你是不是又偷跑出来了。”
温宪大大方方地笑道:“真要是从前,我偷跑出来,您也一准护著我,不让皇祖母和额娘罚我。”
裕亲王福晋笑道:“你皇祖母哪里捨得罚你,要紧是你额娘,管教孩子太严格。”
只见弘暉来给伯祖母行礼,裕亲王福晋爱怜不已,忙召唤自家的儿孙,来带著弟弟一起玩耍。
此时王府的嫂嫂,带著几位面相陌生的女眷上前,向毓溪和温宪引见道:“这是礼部侍郎完顏罗察家的夫人和女眷们,我们半路遇上了,她们要给让路,额娘说一处走就是了,没那么多规矩。”
“奴才叩见四福晋,福晋吉祥……”
便见为首的妇人,恭恭敬敬地向毓溪行礼,她身后的年轻女眷们,也一併跪了下去。
“快將夫人搀扶起来,夫人太客气了,四阿哥常提起罗察大人,侍郎府头回来做客,没那些规矩。”毓溪简单客气几句,就召唤温宪,“咱们先送伯母进去,太阳底下怪热的。”
侍郎府的女眷们,忙让开道路,毓溪一面和伯母说笑,见温宪好奇地往后看,她跟著看了眼,便也和那个惊讶地看著五公主的姑娘对上了眼,而那孩子一见四福晋,漂亮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毓溪和温宪相视一笑,她们都还记得那个胭脂铺里明媚可爱的姑娘,没想到,那孩子也还记得她们。
眾人拥簇著裕亲王福晋进门,待王府的人都走了,府里下人就来请侍郎夫人和女眷们进府。
完顏夫人没走几步,察觉小女儿不在身边,回眸见孩子呆呆站著,不禁问:“晴儿,怎么了”
完顏晴回过神来,眨了眨眼,跟上母亲,隨口应道:“额娘,四贝勒府好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