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顾熙与谢知微一併躺下,佯装闔目。
直至耳畔传来匀称的呼吸声,方才慢慢睁开眼睛。
他望著床顶幔帐,平日里总是装著笑意的眼底,漫起一层沉鬱。
『今日是我们约定的日子,罗剎髓已成』
『已成。』
『这是余款。』
『不知上半年购买罗剎髓的客人,现如今在哪里。』
『为客人保密,是沉水兰亭的原则。』
『我可以付钱。』
『我不缺钱。』
『那如果是这个,是否可以破例……』
『……那人在漠北,且近三个月没有离开漠北的打算。』
『多谢。』
风起,吹的窗欞微微作响。
顾熙回神,瞧了眼躺在旁边的谢知微,而后轻手轻脚走下床榻,行至窗边闔起窗欞。
他回头,目光落向床榻上的谢知微。
烛火微光刚好映在她的侧脸,让人心都跟著柔软……
看似一个普通的日子,寻寻常常的天气。
莫离来了大齐皇城,住进了东郊別苑。
这位中原五国最大的商贾,非但没有隱藏自己的行踪,更在东郊別苑大设宴席,邀请皇城所有知名医者,共十人。
马车停在別苑外面。
车厢里,苍河指著將將走进別苑大门的人,扭回头,“是奉安堂的周斯”
顾朝顏今日刻意装扮过,穿了件石青色暗纹锦缎长裙,外罩一件月白色软缎比甲,领口滚了圈浅金镶边,髮髻上別了一支赤金点翠的步摇,少了平日里的朴素。
她不想在莫离面前,显得自己像个村姑。
“是。”
“不是只宴请我一个人”
说话空当,又有两名医者带著背药箱的小童走进別苑。
“我们也走。”顾朝顏催促。
苍河虽不情愿,但也跟著下了马车。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朱漆门前,被站在门口的老管家挡住去路。
苍河当即递上请柬。
老管家接过请柬並没有打开,俯身施礼,和顏悦色,“久仰苍院令大名,我家主子恭候多时。”
苍河还礼,迈步时老管家看向顾朝顏,“今日我家主子宴客,不便见顾姑娘。”
顾朝顏,“……”
“他们都能带人进去,本院令为何不可”苍河回头质问。
老管家一笑,“不是不可,是顾姑娘不可。”
见苍河还要开口,顾朝顏默默不语,把肩头背的药箱递过去,“你去,我在车厢里等你。”
显然,她被认出来了。
亦显然,莫离不想见她。
苍河无奈,只得接过药箱走进苑门。
管家则朝顾朝顏做了一个『请回』的姿势。
顾朝顏頷首,转身时瞄了眼隔壁別苑。
说来也巧,莫离別苑与墨重別苑仅隔一树绿茵……
东郊別苑十二座,每一座都有自己的风格,或讲究灵韵,於细微处见心思,或讲究厚重,从建筑到饰物都透著悠久的歷史痕跡,或有山林野逸的鬆弛感,或如眼前这座,极尽奢华。
苍河走进別苑,入目便是汉白玉铺就的宽道,光可鑑人。
两侧立著鎏金铜鹤灯,灯柱上雕著缠枝纹,虽未点亮,却在日光下泛著晃眼的金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