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扫过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大床,而坐在床边忐忑不安的张晓睿,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从床上拽下一床被子铺在地板上。
“我睡地下。”
他说完就裹着被子躺了下去,面朝房门方向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张晓睿坐在床边,看看空出来的床铺,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单独和一男人睡在一个房间。
虽然两人在火车上也有一些亲昵行为,但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而此刻,门一关,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她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木板床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让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看向地下的刘东。他毫无反应,似乎已经睡着。张晓睿慢慢躺下,和衣而卧,拉过另一床被子盖到胸口。
眼睛闭上,却毫无睡意。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她能听见地上刘东均匀绵长的呼吸声,能闻到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尘土味和隐约的机油味。
她害怕发生什么事,却又隐隐的期待能发生点什么事,脑海中不时的闪过第一次见到刘东的情景。
她就这么僵硬地躺着,不敢翻身,怕弄出声响,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
时间在黑暗中被无限拉长。窗外的夜色由浓转淡,远处天际开始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般的灰蓝。偶尔传来早起货车的引擎声,或不知何处的一声咳嗽,都让张晓睿的心跳漏掉半拍。
直到那灰蓝色渐渐浸染了窗帘,她的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张晓睿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是:天……好像快亮了。
---
最近几个月,伊尔过得简直是顺风顺水。虽说他在“战斧”帮里还算不上顶尖的大人物,但凭着狠辣和机灵,已经牢牢掌控了火车站周边最大、最肥的一块地盘。尤其是在眼下这般光景里,这块地盘更显得如同沙漠中的绿洲。
国内的经济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往下猛坠,卢布几乎成了烫手的废纸。
物价?早就不是翻倍那么简单,粗略算算,怕是涨了有十倍。可货架上依然是空空荡荡,有钱也买不到东西,面包、黄油、香肠……所有能填饱肚子的玩意儿都成了紧俏货,黑市上的价格高得离谱,还时常有价无市。
伊尔手下几十个兄弟,个个眼冒绿光,前几个月还能靠收保护费勉强混个半饱,现在连黑面包都得掰着分,饥寒交迫,这个词从未如此真实地贴在每个人骨头上。
直到他把主意打到了那趟国际列车上。
那趟从华国京都开来的列车,简直是移动的金矿。上面挤满了被称为“倒爷”的华国商人。
他们拖着塞得鼓鼓囊囊的巨型编织袋,里面装满了莫斯科乃至整个国家都极度短缺的宝贝:轻薄的羽绒服、结实的运动鞋、廉价的电子表、香气扑鼻的方便面、甚至还有整包整包的味精和白酒。
这些华国人太有钱了——至少相对于眼下赤贫的俄罗斯普通人而言。他们的货物更是硬通货,一下车就能被抢购一空,利润惊人。
抽他们三成。
这是伊尔定下的规矩,不抢光,只抽三成。
这个比例是他精心算计过的:抢光了,这些华国倒爷血本无归,可能就再也不来了,或者绕开他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