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確实大差不差。
混乱的光影逐渐清晰,眾人回过神时已身处一座看不到边界的厂房,头顶的桁架滴落血雨,地面布满齿轮状的抓痕,一层层覆盖著污泥般的胶状废油。整个空间轰鸣著高频金属噪音,液压泵的嘶吼、切割机的尖啸与传送带的呜咽层层交叠,尖锐刺耳令人头皮发麻。陆远伸手接住几滴血雨,发现並不是血,而是浸透红褐色铁锈的冷却液。
一条锈蚀陈旧的生產线从视野的这头出现,扭曲盘旋近乎钢铁巨蟒盘踞整个空间后又消失在视野的另一头。目之所及,数百万机器工人整整齐齐的站在生產线的两侧,或拧螺丝,或点焊,动作快到飞起。
这些机器工人背后以白漆刷著数字编码,他们没有头颅,脖子上面只有一个大號扳手。他们在生產线上永恆重复著机械动作,因为械畜道就是一条永不停歇的生產线。
大家谨慎的在厂房中移动,生怕不小心触发了什么机关,然后被数百万没头没脑的大號扳手蜂拥而至的围攻。儘管整个环境吵到爆炸,却让人感受到一种难言的压抑。林檎靠近一位机械劳工观察生產线上的组件。
“好像是机器人的部件。”她回过头小声匯报,“我在锅老师身上维修过类似的结构。”
既然提到锅老师,大家都看向锅老师,没想到这傢伙此时歪歪倒倒几乎无法站稳。
“锅老师你怎么了”
老陆以为无尽厂房有什么专门针对机器人的限制,没多久发现这傢伙居然是被嚇得站不稳。林檎贴心的给他注射一针液氮镇定剂,又给他放了一点气泄压,他过载的核心终於平復下来:
“抱歉,这里太过血腥恐怖,简直是噩梦,因此我的系统保护自启动应激锁死关节。”
碳宝们狐疑的观察周围,哪有很恐怖啊,不就是牛马工厂么,简直到处都是。原本还以为六道轮迴很血腥,比如下油锅拔舌头什么的少儿不宜的画面,黄本騏做好了隨时捂住悠然眼睛的准备。没想到很正常嘛,於是他借著机会教育女儿:“看到这些扳手脑袋没,这就是考试不及格的下场。”
小小的悠然,表情凝重。
后来大家看锅老师的反应不似假装,这才有点明白过来硅佬的核心恐惧可能和碳宝不一样。对於机器人来说,下油锅拔舌头或者锯两半真的不算什么,林檎之前给他保养的时候不就把他给拆了吗。
相反,出生在生產线上,做一辈子的工业机器人,一生只重复一个动作直到寿命耗尽,对於硅佬来说这才是最可怕的折磨吧。
果然是械畜道。
在无尽厂房中,有电子监工浮空漫游。这是一种工业粉碎机,表面的锈跡和裂纹印证著时间的痕跡。电子监工的双眼是惨白色的探照射线,被照射的机械劳工的头顶浮现出跳动的生產数据,包括计件数、完成率、合格率和违纪次数等指標。
电子监工一开始就发现了探索小队一行,苍白色的射线照到大家身上,大家紧张起来以为要打一架,或者被抓去打螺丝。没想到电子监工很快无视离开,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没有身份编號或者没签劳动合同吧。
电子监工顺路检查周围的机械劳工,大部分数据合格,但有一位,在违纪次数那一栏中有一个血红的记號。
“编號318086405,在生產中无故停顿半秒钟。”电子监工当场广播判决,“回炉重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