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老回头看向他,脸上仍然是笑意。
对方一如既往的温和,让史江伟的不自在消减了不少。
“记得,最难走。每次不让那些学弟爬,却总有人在那儿摔跟头。”
史江伟的嘴角,也多了一丝笑意。
谭立言拎起茶壶,橙黄茶汤注入紫砂杯:“后来地质队来勘探,说那片乱石坡底下是整座山最坚硬的岩层。正因为岩层太硬,风化了千万年才碎成那样险峻的坡。”
他推过一杯茶过去:“当年你觉得最难走的路,其实是整座山的脊梁。”
茶烟袅袅,史江伟双手捧住茶杯。
听到这话的时候,不由怔住了。
黄祺祥见状,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
史江伟看到他,也颇有感触。
黄祺祥属于大器晚成,入副厅的时候,已经快要五十岁了。
在史江伟这些人眼里,黄祺祥属于全靠老师暗中照拂。
然而谭老离开江北之后,黄祺祥却发展得很不错。
虽然没有入正厅,可是在庆州这个地方,做了很多事情。
甚至一段时间,这位三把手与庆州一把手、二把手周旋,完全不落下风。
不过黄祺祥很少夸夸其谈,这一点与史江伟等人都不一样。
“我给你讲个真事。”
谭立言打断史江伟的思绪,往后靠在椅背上:“七十年代,天水市治水县修水库,我当施工员。有段堤坝夜里垮了,刚浇的混凝土全泡了汤。追查下来,是我核算沙石比例时点错了个小数点。”
谭立言摩挲着茶杯:“处分下来那天,我觉得这辈子完了。老书记却让我跟着水文队去测数据。
整整半年,我天天扛着测量仪在河滩上走,脚板磨出血泡。可就是那半年,我把全县水系摸得比自家掌纹还清楚。后来主政时规划的防洪工程,靠的就是那半年积累。”
不知道是不是身处同样的意境,史江伟觉得心仿佛静了下来,只闻炉火轻微的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