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达里安,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流,瞬间冻结了他心中翻腾的怒火:“达里安·莫格莱尼,黑锋骑士团的剑,是撕裂虚空的利齿,而非折断在钢铁顽石上的废铁。你的愤怒,我感知到了。但愤怒若指向错误的目标,便是力量的浪费。”
达里安身体猛地一震,符文剑上的光芒黯淡下去,他垂下头,紧握剑柄的手微微颤抖,最终,低沉地回应:“是,陛下。您的意志。”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缝里挤出来,带着不甘,却也有着对王座绝对意志的服从。
凛雪的目光随即转向阴影中的巫妖,那目光更加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颅骨,直视那跳跃的魂火核心:“克尔苏加德,力量需要智慧引导,而非贪婪的驱使。你的‘效率’,若以艾泽拉斯的彻底崩坏为代价,便与古神的毁灭无异。天灾军团的存在,是守护艾泽拉斯的壁垒,而非吞噬一切的瘟疫。记住你的位置。”
克尔苏加德颅骨中的魂火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如同被寒风吹拂的烛火,几乎熄灭。他枯骨的身躯微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恭敬地深深低下头,声音中的滑腻与算计被强行压制,只剩下纯粹的服从:“谨遵您的意志,伟大的巫妖王。我的智慧,永远服务于您的宏图。”
凛雪不再看他们。她的意志再次沉入那覆盖诺森德的庞大感知网络。冰冠堡垒深处,无数巫妖、亡灵法师、地穴领主的精神节点与她冰冷的核心意志相连。她精准地捕捉着黑暗之门战场的情报碎片,并非为了干预,而是为了评估。
“传令。”她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法令,在王庭中回荡,下达给所有与她意志相连的亡灵指挥官。
“天灾军团,固守诺森德疆域。所有通往外界的冰封航道,进入最高戒备状态。石像鬼巡逻密度加倍,冰霜巨龙升空待命,警戒范围延伸至嚎风峡湾以南海域。”
“监测诺森德全境所有已知的暮光之锤秘密据点、虚空能量异常节点。任何异动,即刻以雷霆手段抹除。允许使用‘深度冻结’与‘灵魂湮灭’权限。”
“对钢铁部落……”她略微停顿,仿佛在冰冷的天平上放下最后一个砝码,“进行有限情报支持。目标:钢铁部落主力军团动向、主要战争器械部署点、疑似指挥中心位置。情报等级:次级优先。情报传递渠道:加密亡灵渡鸦,接收方——暴风城指挥所(瓦里安·乌瑞恩)、奥格瑞玛作战大厅(沃金)。情报内容需经过‘真实之霜’符文加密,确保无篡改。”
命令清晰、冰冷,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有限的情报支持,如同在燃烧的战场上投入几颗冰冷的石子,无法改变战局,但或许能提醒生者们钢铁洪流的流向,减少一些无谓的牺牲。这是她对盟约脆弱的维系,也是她对钢铁部落威胁的最终定调——需要警惕的麻烦,但优先级,必须排在那些啃噬世界根基的虚空阴影之下。
克尔苏加德魂火微闪,枯骨手指无声地划动,复杂的奥术符文在虚空中一闪而逝,将凛雪的命令精准地传递向诺森德各处亡灵据点。达里安沉默地站在一旁,如同一尊压抑着风暴的黑色石碑。
就在这时,王庭入口处的厚重冰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面推开,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一个极其高大、散发着浓郁寒气和血腥味的身影闯了进来。是地穴领主阿努布雷坎!
这位曾经古老的蛛魔帝国王者,如今是凛雪麾下最恐怖的地面战争机器之一。他庞大的、覆盖着厚重几丁质甲壳的昆虫身躯塞满了入口,尖锐的附肢每一次移动都在坚冰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划痕。他那狰狞的昆虫头颅上,巨大的复眼闪烁着冰冷无情的光芒,口器开合间,喷吐出带着腐肉气息的白色寒气。他那标志性的、如同攻城锤般巨大的前肢上,沾满了粘稠、尚未完全冻结的暗绿色血液和一些破碎的、类似蜥蜴人鳞甲的碎片。
“女王!”阿努布雷坎的声音如同无数甲片摩擦,低沉、沙哑,带着杀戮后的亢奋,“龙骨荒野边缘,‘石牙’暮光营地,已按您之前的敕令,彻底铲除!七十三名暮光信徒,包括一个自称‘低语者’的萨满,连同他们召唤出的三头畸变深渊多头蛇蜥,已化为冰渣和碎肉!他们的营地建筑,正在我族裔的酸液下溶解!”他巨大的前肢重重顿地,发出擂鼓般的巨响,震得冰晶四溅,仿佛在邀功。
凛雪的目光投向阿努布雷坎前肢上那粘稠的血液和鳞甲碎片,覆盖冰晶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只是微微颔首:“效率尚可。阿努布雷坎,你的甲壳上,沾了不该有的污秽。”
地穴领主庞大的身躯微微一僵,复眼中的光芒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解。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血污和内脏碎块的前肢,随即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甲壳摩擦声,庞大的身躯微微伏低,巨大的前肢开始用力地在坚冰地面上刮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试图清理掉那些“污秽”。
“情报?”凛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直接切入核心。
阿努布雷坎停下刮擦的动作,抬起狰狞的头颅,口器开合,发出嘶嘶的气流声:“那些可悲的暮光蛆虫,在死亡降临前,精神防线如同蛛网般脆弱。从他们破碎的灵魂中,我捕捉到了一些断续的低语碎片。关键词:‘深海’、‘觉醒之城’、‘女皇的冠冕’……还有一个反复出现的名字——‘恩佐斯’!他们在龙骨荒野的活动,似乎是为了寻找某种能与深海产生共鸣的‘龙骨核心’,为‘觉醒’做准备!”
“恩佐斯……尼奥罗萨……”凛雪覆盖冰晶的指尖在王座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冰凌声。阿努布雷坎带回的情报碎片,如同黑暗拼图上又一块关键的碎片,与她之前对暮光之锤的监控信息、对卡利姆多方向虚空能量增强的感知,以及来自奥杜尔泰坦数据的警告,逐渐拼合。深海中的古老邪神,其触角果然在趁着钢铁部落入侵的混乱,悄然伸向诺森德!
这远比钢铁部落的刀剑更致命。
“继续监控所有诺森德境内的暮光节点。发现任何与‘深海’、‘龙骨核心’相关的活动,即刻根除,无需二次请示。”凛雪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遵命,我的女王!他们的血肉将滋养我的虫群!”阿努布雷坎发出兴奋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带着腥风,转身轰隆隆地退出了王庭。
王庭再次陷入冰封般的寂静,只有冰雾无声翻涌。达里安看着阿努布雷坎消失的入口,又看向王座上那在冰雾中若隐若现的孤高身影,心中黑锋骑士的愤怒被一种更深沉的忧虑所取代。克尔苏加德颅骨中的魂火则稳定地燃烧着,似乎在无声地计算着这些情报的价值。
突然,凛雪覆盖冰晶的眉梢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她放在霜之哀伤剑柄上的手,指尖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一股极其隐晦、阴冷、带着硫磺与邪能气息的窥视感,如同滑腻的毒蛇,极其短暂地扫过冰冠堡垒的核心领域。它并非来自南方喧嚣的钢铁战场,也非来自诺森德冻土下的暮光残余,而是……一种更古老、更狡诈、仿佛跨越了时空界限的恶意。
“古尔丹……”一个冰冷的名字,如同凝结的冰珠,从凛雪的唇间吐出。这气息太过独特,混杂着兽人术士的邪能、深渊的黑暗以及……一种更深邃的、源自虚空的贪婪。尽管只是一闪而逝,但凛雪对能量的感知何其敏锐。那个背叛了一切、将兽人带入深渊的术士,他的阴影果然在艾泽拉斯重现了。他在这钢铁入侵的混乱中,又在谋划什么?这窥视,是偶然,还是……
凛雪的目光穿透冰冠堡垒厚重的壁垒,投向更南方的无尽之海深处。那片被迷雾和传说笼罩的海域——萨格拉斯之墓。噬渊的碎片知识在她冰冷的意识中翻腾。典狱长佐瓦尔,那个渴望重塑现实的恐怖存在,他的目光是否也投向了这里?古尔丹的行动,是否只是某个更庞大、更黑暗棋局中的一步?
冰封王座之下,细微的裂痕无声地蔓延开一丝。王座之上,凛雪的身影在翻腾的寒雾中显得更加孤绝,如同风暴眼中唯一屹立的冰山。钢铁的洪流在南方咆哮,虚空的低语在深海窃笑,噬渊的阴影在死亡帷幕后虎视眈眈。艾泽拉斯的天空,从未像此刻这般阴云密布,而守护者的长夜,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