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威当然知道,自己能得到这个“侯”,很大程度是因为把江辰的军功算在了自己头上。
因此,这个“破逆侯”,他坐是坐上去了,但能不能坐稳,却还要看两个人的脸色。
第一个,便是程显。
监军来此,从来不只是宣旨、赏赐这么简单。
更重要的,是“核实”。
军报写得再漂亮,也得和现实对得上。
兵源、伤亡、俘虏、战线推进,甚至是哪一营在什么时辰冲阵,都要清清楚楚。
这是朝廷的老规矩。
否则,人人都能靠一张嘴,军功就不值钱了。
不过这一关,张威并不担心。
他在军中混了这么多年,早已是老油条。
程显的来路、性子、偏好,他在对方进城之前,就已经打听得七七八八。
该有的礼数,一点不少。甚至在程显来之前,金银珠宝就成箱送出去了。
军中该让人看到的“秩序井然”“军纪森严”,也早已准备妥当。
只要不出意外,程显回京后,写给朝廷的考察折子,多半是四平八稳,挑不出大毛病。
真正让张威心里发虚的,是第二个人——江辰。
这一战,江辰拿到的赏赐,远配不上实际的军功。
而且江辰这人性格刚猛,不服管,很容易闹出事来。
若他真把事情捅到朝廷,那就很麻烦了。
所以得稳住江辰,让江辰安心接受现实。
想到这里,张威的脸上堆砌出和煦的笑容,远远冲江辰喊道:“江辰啊,今日事情多,等会儿若是得空,不如一同喝杯茶,坐下聊聊?”
这话,说得很随和。
不是命令,不是公事。
是邀请,是私谈。
江辰扭头看过去,同样露出笑容,淡淡道:“末将,听将军安排。”
张威暗暗松了口气:
这小子虽然莽,但还没莽到没脑子。
只要他没当场发作,只要愿意坐下来聊,那就没问题了。
…………
片刻后,江辰便来到了中军后帐。
帐内清静,炭火微红,一张矮几,两盏茶盏,张威已先行落座,像是专程在等他。
“来,坐。”张威抬手示意,语气随意,“今日是私下喝茶,不是议军务,这里没有外人。”
江辰依言坐下,神色恭谨。
张威端起茶盏叹了一声,像是感慨,又像是拉近距离:
“江辰啊,你来寒州军,也有不短的时日了。当初你不过是个乡野出身的小人物,我把你一步步提上来,越来越欣赏你……这里没有外人,你我不妨以兄弟相称。”
他说这话时,语气温和,甚至带着几分“老大哥”的意味。
江辰心中却是有些鄙夷。
这话,说得漂亮。
一句“兄弟”,先把距离拉近;
一句“我一手提拔”,又在无形中抬高自己。
仿佛江辰今日的一切,都是他张威教得好、用得妙。
这一幕,好像前世某些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