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两个时辰,步兵最多四个时辰。”
谢珩点头,抬手扶额,略感眩晕。但他未作停顿,立即下令:“召集各队首领,半个时辰内在主帐议事。能战者列队备战,重伤者即刻转移至后山。”
冷十三皱眉:“你现在这副身子——”
“我没时间养。”谢珩打断他,“他们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
他说完转身欲走,却被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拉住。
薛明蕙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她倚靠在床上,力气未复,目光却沉静坚定。手指攥着他袖角,不紧却执拗。
“等等。”她说。
谢珩停下脚步。
她环视帐中众人,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先清点人数,核查粮草、水源、火器存量。北狄此次来势汹汹,必有内应通风报信。抓那个送假药的人,严加审问。”
冷十三一怔:“你是说……春桃?”
薛明蕙未答,只缓缓收回手,目光投向角落。
春桃一直静立原地,低垂着头,双手交叠身前,一如往常温顺安静。可此刻,再无人将她视为一个只会端茶递药的丫头。
谢珩凝视她两秒,忽而冷笑:“难怪那夜你说她死不了。原来你早知道我们会找到解药。”
春桃依旧低头,沉默不语。
薛明蕙闭了闭眼:“关起来,不准见任何人。等我有力气了,亲自问话。”
青崖立刻上前,架起春桃便走。她不挣扎,也不喊冤,任人带走。
帐内重归寂静。
谢珩看着薛明蕙:“你还能撑多久?”
她摇头:“不知。但只要还能说话,就不能让他们打进营来。”
谢珩沉默片刻,忽然俯身靠近她耳畔,低语几句。
薛明蕙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点头。
冷十三站在一旁,只听见最后几个字:“……用我的名字下令。”
心头一震。
这是要以世子之名,号令残部了。
风势骤紧,远处马蹄声隐隐传来。哨兵攀上高台观望,随即吹响号角。
三长一短。
敌袭预警。
冷十三走出帐篷,仰头望天。阳光刺眼,乌云压境。
他拔出软剑插入地面,朗声喝道:“各营听令!整装备战!弓手上前,火油桶搬出,守住三面坡道!”
命令迅速传下。
营地瞬间运转起来。
伤兵被送往后山岩洞,能战之人披甲执兵,列阵于坡前。锅灶熄火,帐篷拆除,连晾晒的衣物也被尽数收起,不留寸利予敌。
谢珩立于帐口,静静望着这一切。
薛明蕙被人扶坐在床边,手中攥着一方旧帕,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边缘。
冷十三走回来,低声问:“真的要用那个法子吗?”
谢珩未看他:“没有别的路了。”
冷十三咬牙:“可一旦暴露身份,朝廷不会再让你活着回京。”
“我知道。”谢珩终于转头,“但我现在打仗,不是为了回去。”
冷十三望着他,又看向帐内的薛明蕙。
她也在看着他们。
三人无言,但有些事,已在无声中定下。
这时,一名老兵匆匆跑来,双手捧物:“公子,这是从您换下的衣服里找到的。”
是一块玉佩,边缘磨损严重,系绳已断去一半。
谢珩接过,握在掌心,滚烫如灼。
他低头凝视良久,然后缓缓放入薛明蕙手中。
她手指微动,紧紧攥住了那块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