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瞬间安静。
“你怎么知道?”老兵问她。
她无力多言,只摇头:“我知道。”
谢珩摊开地图:“这张图画得太详尽,连我们短时间都无法探清全貌。对方却主动送来,恰在我们初聚之时——人心浮动之际。”
他看向倒下的刀客:“毒在他身上发作,说明奸细在我们中间。且是在看到地图之后才动手。”
“目的何在?”有人问。
“让我们冲动行事。”谢珩道,“若我们按图进攻,必全军覆没。北狄不必出手,我们便自投罗网。”
“可这图若假,为何画得如此逼真?”有人不服。
“假中有真。”薛明蕙倚墙而立,声音虚弱却清晰,“道观确已废弃,或许真有活动。但他们故意标出‘安全通道’,引我们从最薄弱处突入。那里早已设下机关。”
无人再语。
谢珩收起地图:“行动暂停。所有人不得离营。凡碰过竹简者,留下登记姓名与来历。”
“那你信不过我们?”老兵皱眉。
“我不是不信你们。”谢珩道,“我只是不愿再有人死于陷阱。”
他转向薛明蕙:“你还好吗?”
她摇头:“还能撑。”
实则已近虚脱。方才那一口血,几乎耗尽气力。但她不能倒。
谢珩扶她至角落坐下,递来水与药。
“别再用了。”他低声劝。
“没有别的办法。”她亦低语,“我不说,他们会死。”
他不再相劝。
天色渐暗,义庄燃起油灯。火光映墙,人影摇曳。
谢珩将狼牙令牌收入怀中,又摸了摸腰间的断玉簪。他立于门口,望着林外幽深树影。
忽而转身,问道:“谁第一个看到那张图?”
无人应答。
他逐一扫视:“是你吗?老李?”
被点名的是个瘦高男子,脸上带疤:“我……看了一眼。”
“然后呢?”
“我就让开了,让别人看。”
“你碰了吗?”
“没碰。我用刀尖挑起来瞧的。”
谢珩点头:“其他人呢?”
众人陆续说明。有的伸手去拿,有的站在后排观望。
他默默记下名字,心中已有判断。
薛明蕙靠在墙边,听着每一句话。她从荷包取出一小包药粉,混入茶中饮下。这是她特制的提神药,能撑一时。
但她清楚,撑不了太久。
谢珩走回,在她身旁蹲下:“你发现什么了?”
她抬眼:“下毒之人,必定知道我们会看图。”
“所以……是在我们决定集结之后?”
“不止。”她道,“是在我们拿到图之后,才有机会动手。他必须确认我们真会走这条路。”
“也就是说……”谢珩眼神渐沉,“他听了我们议事,见众人动心,才下手。”
“对。”
“那他现在还在。”
两人对视,心照不宣。
风起户外,油灯忽明忽暗。
谢珩起身,走向中央:“今晚加岗。两人一组,轮流守夜。帐篷之间拉绳铃,有人走动即响。”
他顿了顿:“另外,从现在起,所有饮食由专人分发。谁私自带食物进来,当场没收。”
无人反对。
他知道,恐惧已然滋生。
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唯有混乱,藏于暗处之人,才会慌乱,才会犯错。
他回到角落,见薛明蕙闭目而坐,呼吸微弱。
“睡一会儿。”他说。
她未睁眼,轻轻点头。
他坐在她身旁,手按刀柄。
夜更深了。
远处传来一声乌鸦啼叫。
他忽然想起,清晨离破庙前,那只乌鸦曾在屋檐停驻良久,一直盯着他们。
此刻回想,那眼神,不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