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亮,薛明蕙在谢珩的外袍下醒来。她撑起身,头还有些发晕——昨晚动用血纹,耗力太过。
谢珩坐在对面,手中握着那半块狼牙令牌,正凝视断口处的纹路。
听见动静,他抬眼:“醒了?”
“嗯。”她应了一声,嗓音略哑,“你没睡?”
“我不累。”他道,“我在想昨晚那人死前的动作。”
她也记得。那黑衣人倒地时,手猛然一抽,似是要取出什么。
“他不是无意识地乱动。”谢珩缓缓开口,“是想把东西传出去。”
两人目光交汇,心照不宣——敌人早有暗号,布局长久,后招已备。
“不能再单打独斗了。”他说,“我得找人联手。”
她点头:“是该如此。”
他看着她:“你能撑住吗?”
她未答,只从袖中取出一个靛蓝荷包,拿出药膏递给他。他接过,抹在手臂伤口上。药性清凉,压住了毒素蔓延。
半个时辰后,他们离开破庙。
城外义庄早已备妥。谢珩以成国公府世子身份发帖,邀江湖可信之士前来会面。来者多为散修、退隐镖头、游方郎中。无人穿官服,亦无旗号。
薛明蕙坐在角落,捧着一碗热茶。面色仍显苍白,但呼吸已趋平稳。这些人里,有几个曾去过她的医馆,知道她救治过中毒之人。
谢珩立于中央,并未端架子。他取出狼牙令牌,讲述了北狄以寒髓散操控人心之事。
“这不是杀人。”他说,“是将人变成听话的躯壳。漕帮、镖局、边军联络点,一旦被盯上,迟早沦陷。”
有人质疑:“仅凭一块残牌,谁信?”
谢珩不恼,转而望向薛明蕙。
她放下茶碗,起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
“江南三地,十一人中毒。症状一致:先出冷汗,继而四肢僵硬,最终七窍流黑血。毒潜伏两至五日,发作后神志不清,却不致即死。”
她顿了顿,“我和谢珩如今所中,正是此毒。”
屋内骤然寂静。
一名老郎中上前,细察她面色,“你脉象浮弱,气血亏虚,确有慢性中毒之象。”
又有人问:“你们打算如何应对?”
“找到毒巢。”谢珩道,“毁其源头。”
众人议论纷纷,有支持者,亦有犹豫者。正说着,门外一道黑影掠过,竹简自窗缝掷入,砸在桌上。
无人追击。待那人远去,谢珩才上前拾起。
展开竹简,竟是一张道观地图。绘制极细,连屋顶瓦片、墙根通风口皆标注清楚。旁有一行小字:“毒巢确在此处,三日后开坛祭蛊。”
“这地方我认得。”一位老兵指着图说,“荒废多年,前后两个出口,易守难攻。”
“既然知其所在,还等什么?”一名年轻刀客起身,“直接杀进去!”
“等等。”谢珩盯着地图,“太巧了。”
“哪里巧?”
“我们刚聚,便有人送图上门。”他沉声道,“连机关都画得一清二楚,比我们还急?”
薛明蕙未语,目光落在地图东南角。那里标着一条暗道,写着“安全通道”。
她心头一紧。
还未开口,那年轻刀客突然闷哼一声,抱腹跪倒。
“怎么了!”有人冲上前扶他。
他嘴角溢出黑血,面色发青,呼吸急促。
“和之前中毒的一样!”老郎中探鼻息,“寒髓散!剂量不小。”
屋内顿时大乱。
“奸细就在我们中间!”有人高喊,“刚才谁碰过那竹简?”
“别吵。”谢珩声音不高,却压下喧哗,“封门,谁也不准动。”
他蹲下检查刀客袖口,捻起一点灰粉嗅了嗅,“是寒髓散残留。他中毒不久,就在刚才。”
目光扫过人群:“谁最后碰过那竹简?”
无人应声。
薛明蕙闭上眼。
母亲临终的画面浮现眼前——她躺在地上,双眼圆睁,口中不断涌出血沫。她躲在柜后,指甲深深抠进木板。
胸口剧痛,喉间泛甜。
她轻咳一声,一口血吐在帕上。
再睁眼,景象已变。
她看见一群人依图攻入道观,由东南角暗道进入。刚踏入大殿,地面塌陷,台,摘
整场布局,只为诱他们赴死。
她回神,喘息道:“不能去……那是陷阱。”
众人皆望向她。
谢珩走来,接过她手中的帕子。血迹在布上蜿蜒,形如一线,直指地图东南角。
他将帕子覆于地图比对。
完全重合。
“她说得对。”他抬头,“这条路,是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