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没拿钱,只拿了酒壶。
他走到那个老头身边,扶起他那乾枯得像树枝一样的身子。
老头的身体滚烫,那是发著高烧。
陆凡把酒一点点餵进老头嘴里,又把自己那双手搓热了,贴在老头的后背心上,將体內那本就不多的灵气,不要钱似的往老头身体里灌。
灵气,对於陆凡来说,是他在这个乱世里保命的本钱。
用一点,就少一点,恢復起来极慢。
可他没有半点犹豫。
就像当初在乱葬岗救那个东夷女奴一样。
他不图什么,也不认识这些人。
他只是……见不得。
见不得这活生生的人,就像路边的野狗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在烂泥里。
……
“唉……”
斩仙台上,不知是谁,发出发一声长长的嘆息。
眾仙看著镜中的画面。
看著那个衣衫襤褸的少年,在那骯脏的马厩里,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將死之人,耗费著自己最珍贵的灵气。
这一幕,何其熟悉。
在那久远的洪荒岁月里,在那紫霄宫中,也曾有过这样一个身影。
红袍老祖,满脸堆笑,见人有难便帮,见人无座便让。
他总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他总说:“大家都是求道之人,何必爭那一时之气”
结果呢
结果他死了。
死在了鯤鹏的爪下,死在了冥河的剑下,连个囫圇尸首都没留下。
好人没好报,人善被人欺。
“这性子……”
太白金星摇了摇头,手中的拂尘轻轻摆动。
“心太软,手太松。”
“在这太平盛世,这叫大善人,这叫积得无量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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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这大劫將至的乱世……”
他没往下说,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在乱世里,好人是不长命的。
在角落里,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镇元大仙,此刻那双总是半开半闔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红云老弟……”
镇元子在心里唤了一声。
那种熟悉感,太强烈了。
不是样貌,不是法力,而是那种傻劲儿。
那种明明自己都过得一塌糊涂,还要去管別人閒事的傻劲儿。
“你当年若是能狠下一点心,若是能不去管那西方二人的哭诉,安安稳稳地坐在那蒲团上……”
“如今这圣人尊位,未必就没有你的一席之地。”
“你为何就是不懂呢”
“这世道,是吃人的啊。”
他想起了五庄观里那两杯清茶,想起了那个总是笑呵呵地劝他不要太严肃的老友。
“没用的……”
镇元子低声喃喃自语。
他可太熟悉了。
就如同当年他对红云说的那样。
没有力量,善良只会招致毁灭。
无非是重蹈覆辙。
再走一次当初的路。
“没用的。”
“这殷商的气数已尽,这天地的杀劫已起。”
“你救得了一个老头,救得了一群乞丐,可你救不了这天下。”
“等到那姜子牙金台拜將,等到那周武王挥师东进。”
“等到那神仙杀劫全面爆发。”
“这朝歌城里的几十万百姓,都要化作飞灰。”
“你这点微末的道行,这点可笑的善心,在那滚滚而来的大势面前,就像是挡在车轮前的螳螂,瞬间就会被碾得粉碎。”
“你这是……在自寻死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