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的天线被风吹歪,撞在瓦片上发出一声闷响。陈岸没动,耳朵仍贴着耳机,雨水顺着胳膊往下淌。信号断了,但那串数字他已牢牢记住。
收起设备后,他将收音机放进木箱,藏进灶台后的夹层里。纸条用塑料袋仔细包好,塞进渔船驾驶舱工具盒的暗格中。做完这些,他在桌边坐下,翻开航海日志,翻到记录沉船的那一页。
第二天风停了,海面恢复平静。他照常去检查渔船,掀开驾驶座的帆布垫时,发现一张泛黄的信纸从缝隙里露了出来。纸上沾着鱼鳞,像是被人塞进去后又被潮气封住了。
信纸上只有一句话:“别碰西南海域。”
背面写着一串编号:FJ-83-0792。
他盯着这个号码看了很久。这不是现在海鲜集团用的工牌格式,太旧了。但他记得,之前从海底捞上来的氧气瓶上,也有同样的编号。
这是1983年的渔业登记号段,早就停用了。谁会用这种编号?
他把信折好,放进内衣口袋,转身去了码头。洪叔还没来上班,收购站的大门紧闭。他没多看,径直走向自己的渔船,打开声呐仪,调出历史数据,开始查询与FJ-83-0792相关的船只信息。
查不到。
系统里没有这艘船的记录。
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签到系统刚绑定时,有一次凌晨四点在礁石区打卡,获得了一份“旧港图册”。当时觉得无用,便一直搁在角落。此刻拿出来翻看,其中一页的角落赫然写着:FJ-83-0792,归属:临时采样船,任务代号“黑潮七号”。
这船并非正式编制,是当年为一次深海勘测临时安排的。
那次勘测的目标区域,正是E121°37N25°14。
他合上图册,心里明白:这不是警告,是提醒。有人不想让他忘了那片海。
可对方为何不写名字?又为何要用一个早已废弃的编号?
晚上十点,雨又下了起来。他穿上胶衣,带上撬棍和手电筒,悄悄朝海鲜集团的仓库走去。那里堆着许多旧设备和箱子,或许能找出线索。
仓库外有铁丝网,探照灯每五分钟扫过一遍。他蹲在排水沟边等了一个小时,趁巡逻人员换岗时,绕到背光面,找到一处松动的通风口栅栏。
签到系统的夜间视力起了作用。他在黑暗中能看清螺丝的纹路,三下就拧开了螺栓,钻了进去。
里面全是积灰的木箱,标签早已模糊不清。他按年份查找,很快看到一排标着“1983”的箱子。打开第一个,里面是坏掉的温度计和记录表;第二个装着破渔网和浮标。
第三个箱子靠墙放着,底部压着一块碎瓷片。
他捡起来细看,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瓷片背面刻的一行小字:“陈记·万历廿八年造”。
心跳骤然加快。
这不是普通的瓷器。明代的青花瓷,民间早已绝迹,怎会出现在这里?
更奇怪的是,瓷片边缘极为整齐,明显是从完整器物上切割下来的,像是一种信物。
他正思索间,远处传来脚步声。有人来了。
他立刻关掉手电,贴墙蹲下,迅速将瓷片塞进鞋垫里。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走远,应该是夜巡的人。
确认安全后,他原路退出,翻围墙时划破了裤腿,也顾不上处理,一路小跑回到海边。
快到渔船时,三个黑影从礁石后走出,拦在他面前。
“陈岸?”其中一人问,“你刚才去哪儿了?”
他停下脚步,手悄然摸向腰后的撬棍。
“我问你话呢。”那人上前一步,手中铁棍敲着手掌,“是不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另一人冷笑,“赵书记说了,谁乱翻东西,就打断谁的手。”
果然是赵有德派来的人。
他缓缓后退,靠近渔船的阴影处,脚底还能感觉到鞋垫里的瓷片。只要证据还在,就不能硬拼。
三人围上来,举着铁棍步步逼近。
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一声怒吼:“谁敢动我兄弟的船!”
周大海提着鱼叉从码头拐角冲出,独眼在夜里闪着寒光。他二话不说,鱼叉横扫而出,逼得那几人连退两步。
“周大海!你疯了吗?”带头的混混喊道。
“我疯不疯你试试?”他站上前,鱼叉直指对方,“今晚谁敢碰这船,我就让他躺进海里喂鱼。”
混混们互相对视一眼,知道他是狠角色,又见他与陈岸关系密切,不敢再上前。
“我们也是奉命办事。”那人嘟囔一句,带着人匆匆离开。
风浪小了些,海面泛起微光。
“你怎么来了?”陈岸问。
“我看你半夜出门,就知道你要去冒险。”周大海收起鱼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你还真进了仓库?”
“找到了点东西。”
“什么?”
他没提瓷片的事,只问:“你这鱼叉……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