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天广的脸色同样凝重,眉宇间透着压抑的阴沉。
他掌心托着一只玉匣,不过手掌大小,却仿佛承载千钧。
匣中盛着细如尘沙的晶莹颗粒,每一粒都泛着幽光,在昏暗中熠熠生辉,隐隐散发出一种古老而庄严的气息。
可眼下,这曾令人敬畏的劫灰,仅余薄薄一层,勉强覆住匣底,像是风一吹便会消散。
“劫灰……”
望着那几乎铺不满玉匣底部的点点微光,邹天广缓缓闭目,发出一声沉重叹息。
这位向来铁血冷峻的阴阳家主,此刻竟流露出一丝罕见的茫然。
纵然筹备千年,不惜动用这等逆天之物,他终究还是低估了鬼王山的凶险。
不过闯过三处小地狱,劫灰便已将近枯竭。
照此下去,再经历一次轮回,这最后的保命手段也将彻底燃尽。
那时,他们又该如何穿越剩下的鬼巢?
想到此处,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远处的邹秋礼。
她脸上的黑纹愈发浓重,如同血脉自内而外浮凸于皮肤之上,左臂萦绕着深不见底的乌光,每一次抬手落掌,皆有浓雾翻涌,似有阴魂低语随行。
邹秋礼的降生本非偶然,而是早被写入命运的一环——她的躯体,从诞生之初便是为容纳楚江王残躯所造,说她是专为承袭王骨而生的容器,亦不为过。
如今事实也印证了这一点:楚江王的碎片与她融合得近乎完美,毫无排斥,浑然一体。
可看着那逐渐被黑暗侵蚀的身影,邹天广再次轻叹。
他懂她心里的挣扎。
“家主……”邹天度低声唤道。
“走吧。”邹天广将玉匣小心收进怀中,“歇够了,该启程进入下一座鬼王山。”
“剩下的这点真人劫灰……用了就用了。”
邹氏先祖之中,不仅出过飞升的天仙,更曾有一位登临大真人的境界。
可惜那位前辈最终未能渡过雷劫,肉身崩毁,神魂湮灭,唯独留下这一捧劫后余烬。
正是靠着这盒劫灰,他们才一次次破开鬼障,深入绝地,走到今日。
苏荃见大局已明,便不再执着于探查鬼王山背后的隐秘。
他来此的目的本就不在探寻真相,而在斩断因果。
至于这山中种种异象、地狱轮回,不过是沿途风景罢了,与他何干?
自此之后,他不再迂回,只循着冥冥中的指引前行。
每寻到一处鬼巢,便立刻催动真君法剑上封印的符纹。
手脚、脊骨、头颅……十一具残躯接连归位!
那座恢弘的酆都城轮廓日益清晰,甚至楚江王已开始重新执掌部分阴司权柄。
当苏荃立于其前,分明能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扑面而来,如渊似海。
“只剩一处了。”
此时的楚江王身形已极为凝实,再不似当初那般虚幻飘渺。
他披着漆黑王袍,双目微阖,声音低沉如钟鸣:“心脏。”
“只要你能助我取回心脏,我便可暂时补全形体,恢复些许昔日之力。
届时,定助你攻入邹家,集齐全部遗骸,完成与茅山之约!”
“心脏?”苏荃微微蹙眉。
“不错。”楚江王抬起手,指向远方翻滚的黑雾,“如今邹家已占据四具躯干,此刻正困于第五座鬼巢。
剩下未染尘的,唯有最后一处——也就是我心脏封存之地。”
“但……”
话音一顿,楚江王神色转冷:“那颗心,已被外邪盘踞。”
“有碍吗?”苏荃眉头微皱。
此事牵连甚广,若对方无法真正复原,自己斩因之路也将受阻。
“倒也并非不可解。”楚江王摇头,“占据心脏的,并非狱中旧鬼,而是来自日出之国的异祟。”
“日出之国?”苏荃眸光一闪,闪过一丝讶异。
草芦、日出之国的鬼王、鬼王山……
他原以为这一切是天仙祖师布下的棋局,未曾想线索竟隐隐指向前世记忆中某部古旧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