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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2 / 2)

风掠过枯草,发出沙沙的轻响,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浓烈硝烟、新鲜血液和人体组织破碎后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甜味。

葛杰靠在冰冷的石磨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因紧绷而酸痛的肌肉。

他飞快地退出霰弹枪滚烫的弹壳,“哐当”一声脆响落在磨坊地面的尘土里。

他粗糙的手指从腰间挂着的牛皮弹袋里摸出两枚新的、沉甸甸的霰弹,利索地填进弹仓,“咔嚓”一声合上枪机。

动作流畅而稳定,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他体内奔腾的、尚未平息的杀意。

他缓缓起身,像一头从黑暗巢穴中走出的猛兽,紧握着重新上膛的霰弹枪,一步步挪向磨坊那敞开的门洞。

每一步都踩在碎石和木屑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惨淡的月光艰难地穿透硝烟,照亮了磨坊门口一片狼藉的景象。

那名军官仰面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右手连同那支盒子炮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肩膀下一片模糊的、血肉模糊的断口,暗红色的血液汩汩涌出,在他身下汇聚成一小滩黏稠的液体,在月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拉风箱般的漏气声,眼神空洞地望着漆黑的夜空,已然濒死。

而在军官旁边几步远的地方,那个踩中兽夹的士兵,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嘶…”的微弱抽气声,每一次抽气都带出嘴角涌出的血沫。

兽夹巨大的咬合力几乎将他小腿从中间撕裂,白骨茬子刺破皮肉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鲜血浸透了他身下的大片土地,生命正随着血液迅速流失。

葛杰的目光冰冷地扫过这两具还在微微抽搐的身体,如同扫过两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他没有丝毫停留,端着枪,继续向前。

就在这时,磨坊侧面那堆巨大的草垛阴影里,一道黑影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猛地暴起。

是那个副官。

他一直没有逃。

刚才士兵溃散时,他像一匹受伤的孤狼,悄无声息地缩进了草垛最深的阴影里,强忍着断指钻心的剧痛和目睹队长惨状的恐惧,等待着唯一的机会——等待葛杰放松警惕踏出磨坊的那一刻。

“去死吧!”副官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双眼赤红,布满血丝,脸上因剧痛和疯狂而扭曲变形。

他左手紧握着从队长尸体旁捡来的军刀,刀身在月光下划出一道惨白冰冷的弧线,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葛杰的脖颈狠狠劈砍下来。

风声凄厉。

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这一下爆发太过突然,距离太近。

葛杰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

他猛地向侧面拧腰闪避,同时将手中沉重的霰弹枪向上格挡。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在死寂的夜空炸响,火星四溅。

沉重的军刀狠狠劈在霰弹枪的枪管和机匣连接处。

巨大的力量震得葛杰手臂发麻,虎口瞬间裂开,温热的鲜血溢了出来。

锯短的霰弹枪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劈砸得几乎脱手,枪身剧烈地向下沉去。

葛杰脚下不稳,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半步。

就是这半步。

副官眼中疯狂的光芒更盛。

他完全不顾断指的剧痛,借着劈砍的反作用力,整个人如同失控的野兽,合身狠狠撞向葛杰。

他沉重的身体带着巨大的冲力,狠狠撞在葛杰胸口。

“砰!”

闷响声中,葛杰被撞得彻底失去了平衡,后背狠狠撞在磨坊门口那盘巨大的石磨边缘。

坚硬的石头棱角硌得他眼前发黑,肺里的空气被挤压出去,发出一声闷哼。手中的霰弹枪再也握持不住,“当啷”一声脱手掉落在脚边的碎石地上。

副官得势不饶人,他嘶吼着,左手军刀再次扬起,刀尖直指葛杰因撞击而暴露出来的咽喉。

刀尖在月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芒。

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笼罩了葛杰。

他的右手在身体撞上石磨的瞬间,已经闪电般探向背后。

那里,用麻绳紧紧绑着一件他再熟悉不过的工具——那把跟随了他十几年,砍过柴、劈过骨、刃口布满细小豁口和卷刃、木柄被汗水浸透得乌黑发亮的旧柴刀。

就在军刀刺来的千钧一发之际,葛杰的右手如同拥有了自己的生命,猛地抽出了背后的柴刀。

没有花哨的动作,没有格挡的意图,只有猎户在无数次重复劳作中练就的、最原始也最致命的肌肉记忆——斜劈。

一道乌沉沉的刀光,带着破开韧木的决绝,后发先至。

“噗嗤!”

刀刃切入皮肉骨骼的声音,沉闷而令人牙酸。

副官前冲的身体猛地僵住,脸上疯狂的狰狞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极致的惊愕和茫然取代。

他刺出的军刀停在半空,距离葛杰的喉咙不过寸许。

葛杰紧握着柴刀粗糙的木柄,手臂肌肉虬结贲张。

那卷刃的、乌黑的刀锋,深深地嵌进了副官的脖颈,几乎砍断了他半边脖子。

大股的、滚烫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巨大的创口里喷溅出来,溅了葛杰一头一脸,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将他淹没。

副官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意义不明的气音,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葛杰,充满了无法置信。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涌出的只有大股的血沫。

他手中的军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身体晃了晃,像一截被砍断的木桩,直挺挺地向前扑倒,重重摔在葛杰脚下,抽搐了两下,彻底不动了。

暗红的血液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与军官身下的血泊连成一片。

葛杰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滚烫的鲜血顺着他的额头、脸颊、下巴滴落,有些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和粘稠的猩红视野。

他缓缓地、异常艰难地将柴刀从副官脖颈的骨肉中拔了出来。

卷了刃的刀锋上,粘稠的血液顺着刀身流淌,汇聚到刀尖,然后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身下冰冷、遍布碎石和污血的冻土上,发出轻微却令人心悸的“嗒…嗒…”声。

他抬起没有握刀的手,用同样沾满血污和泥土的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试图擦掉糊住眼睛的血迹。他站在原地,喘息着,目光缓缓扫过磨坊门前这片小小的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