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万灵丰碑那悲壮而苍凉的庇护范围,仿佛一步从相对安全的浅滩,踏入了真正吞噬一切的死亡深海。墨尘周身自然流淌的星辰辉光,在踏入“寂灭星璇”影响范围的瞬间,便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黯淡,被一股无处不在的、冰冷到极致的“虚无”意蕴疯狂挤压、侵蚀。
这里没有声音,没有光线,甚至没有“空间”和“时间”的明确概念。目光所及,是一片缓慢旋转、深邃到连思维都要被吸摄进去的混沌色漩涡。漩涡并非平面,而是立体的,仿佛一个不断向内塌陷的宇宙模型,其中流淌着的,是最本源的归墟之力与破碎的空间乱流。偶尔有濒死的星辰残骸被卷入漩涡边缘,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泛起,便无声无息地分解、消散,化为最基础的能量粒子,融入那永恒的寂灭。
墨尘感觉自身的存在都变得稀薄起来,仿佛随时会融化在这片终极的“无”之中。他全力运转《诸天星镜道》,丹田内的星核碎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散发出灼热的光芒,与怀中那缕“源初之引”的温暖力量交融,才勉强在周身撑开一片直径不足三尺的、极其稀薄的混沌色光晕,如同怒海中的一叶孤舟,抵御着外界那纯粹的“终结”法则。
这层光晕,是他如今唯一的依仗。它并非强大的防御,更像是一种“身份认证”,一种源自“源初”的秩序印记,让这片混乱的寂灭之力,不至于立刻将他彻底同化。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将神识收缩到极致,仅能感知周身数丈范围。在这里,任何外放的神识都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瞬间就会被寂灭漩涡吞噬、消解。他只能依靠“镜心”那超越常规的映照之力,以及对“源初之引”带来的、与此地残留秩序法则的微弱共鸣,来艰难地辨别方向,向着碑灵指引的、“镇狱”碎片可能存在的漩涡深处缓缓前行。
每一步都重逾山岳,不仅要抵抗那无孔不入的寂灭意蕴对神魂和肉身的侵蚀,还要小心规避那些无声无息出现的空间裂缝和能量乱流。这里的空间结构支离破碎,前一瞬脚下还是相对稳定的“地面”(或许是某块巨大的星辰核心残骸),下一瞬就可能毫无征兆地塌陷成一片吞噬一切的虚无。
行进了不知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永恒。在这种地方,时间失去了意义。墨尘只感觉自身的混沌魔元与星辰之力在飞速消耗,若非星核碎片与“源初之引”的支撑,他早已力竭而被同化。
就在他感觉快要到达极限时,“镜心”忽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秩序”波动!那波动并非来自“镇狱”碎片,而是源自寂灭漩涡的更深处,带着一种……镇压、梳理、定义“存在”的古老意蕴!
是那里!
墨尘精神一振,强提最后的力量,向着那波动传来的方向,艰难地挪移过去。
越靠近那波动源头,周围的寂灭之力反而变得相对“温和”了一些,不再是狂暴的撕扯与吞噬,而是化作一种粘稠的、试图渗透、瓦解一切秩序结构的冰冷力量。仿佛那里存在着一个无形的“锚点”,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这片绝对混乱的区域。
终于,他穿透了一层如同水膜般的无形界限,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
他来到了寂灭星璇的……核心?
这里并非漩涡的最中心,而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大约百丈方圆的“气泡”状空间。这个“气泡”的内壁,是由无数细密、闪烁着微弱白光的秩序符文构成,顽强地抵抗着外部混沌色漩涡的挤压与侵蚀。而在“气泡”的正中央,悬浮着一块……残缺的、通体呈现暗金色、表面布满了裂痕与古老镇压符文的……镜片碎片!
正是轮回镜碎片——“镇狱”!
它只有巴掌大小,却散发着沉重如山、禁锢万物的磅礴气息!那些暗金色的镇压符文仿佛拥有生命般缓缓流转,将“气泡”内部的空间牢牢锁住,形成了一片绝对的“秩序领域”。正是它的存在,才在这片终极寂灭之中,开辟出了这方小小的净土。
然而,墨尘的心却沉了下去。
因为他看到,在那块“镇狱”碎片的下方,“气泡”的内壁之上,赫然缠绕着无数道粗壮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的……暗红色触须!这些触须散发着与“暗目”同源的污秽死寂气息,它们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吸附在秩序符文构成的内壁上,不断释放着腐蚀性的力量,试图钻透这层屏障,污染、夺取那块“镇狱”碎片!
“暗目”的力量,竟然早已渗透到了这里!它显然也知晓“镇狱”碎片的重要性,一直在试图污染并掌控它!
此刻,那些暗红触须似乎察觉到了墨尘这个“秩序”生物的闯入,变得更加活跃起来,分出了数十道细小的触须,如同毒蛇般,穿过内壁(它们似乎能一定程度上无视这秩序屏障),向着墨尘缠绕、穿刺而来!速度奇快,带着腐蚀神魂与法则的歹毒力量!
墨尘眼神一厉,他知道,没有任何转圜余地,唯有战!
“镜界·方寸!”
他低喝一声,不再追求范围,而是将“镜界”的力量极度压缩,仅仅笼罩自身方圆一丈!在这极致的压缩下,镜界的防御与偏转能力达到了顶峰!同时,他指尖混沌星芒凝聚,蕴含着寂灭雷霆与焚墟之火,如同疾风骤雨般点向那些袭来的触须!
噗!噗!噗!
触须在蕴含着秩序与毁灭双重特性的星芒面前,纷纷断裂、消融,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但这些触须仿佛无穷无尽,断裂后立刻有新的从内壁钻出,继续扑来!
更麻烦的是,墨尘的攻击似乎激怒了那些缠绕在内壁上的主要触须。它们猛地收缩,更加疯狂地腐蚀着秩序符文!“气泡”空间开始剧烈震颤,内壁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不行!这样下去,不仅拿不到“镇狱”碎片,连这最后的庇护所都可能被彻底破坏!必须尽快切断这些触须与“暗目”力量的联系,或者……强行收取碎片!
墨尘目光扫过那被重重触须包围的“镇狱”碎片,又感受了一下自身飞速消耗的力量,以及外界那虎视眈眈的寂灭漩涡,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不再理会那些袭来的细小触须,任由它们撞击在“方寸镜界”上激起阵阵涟漪。他将全部的心神,所有的力量,包括星核碎片、“源初之引”以及刚刚领悟不久的《诸天星镜道》更深层奥义,尽数灌注于双眼,灌注于“镜心”!
他要以“镜心”映照“镇狱”碎片的本质,以“源初之引”为桥梁,尝试……直接与这块司掌镇压的碎片,进行沟通与……共鸣!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镇狱”碎片蕴含着庞大的镇压法则,其本源意识(如果有的话)必然极其强大而古老,一个不慎,就可能引动其无意识的反击,或者被其蕴含的法则同化,失去自我!
但此刻,他已别无选择!
“镜心映道……万法归源……引!”
他心中默念法诀,“镜心”如同最精密的镜面,倒映出“镇狱”碎片上每一个符文的流转,每一条道痕的轨迹!同时,“源初之引”的力量被他化作一缕极其纤细、却无比坚韧的丝线,穿越了那些疯狂舞动的暗红触须,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那块暗金色的碎片!
嗡——!!!
在“源初之引”接触到“镇狱”碎片的刹那,整个“气泡”空间猛地一震!那块一直沉寂的碎片,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凶兽,骤然……苏醒了!
一股庞大、沉重、仿佛能镇压诸天万界的恐怖意志,如同苏醒的山脉,轰然降临!墨尘的“镜心”如同被重锤击中,瞬间布满了裂痕,他闷哼一声,七窍同时溢出鲜血,神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那暗金色的碎片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其上的镇压符文如同活了过来,化作一道道暗金色的锁链,无视了空间距离,直接缠绕向墨尘的神魂与肉身!要将他这个“惊扰者”,彻底镇压、禁锢!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