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准备充分的小组再次来到洞口。
阳光勉强穿透林荫,却无法照亮隧道内分毫。他们检查了装备:充足的食物、水、电池、武器、绳索、通讯器。
“冰人”手机:信号强度:微弱且不稳定。进入深层后预计中断。预加载地图及生存指南完毕。祝好运。希望还能再见到你们。
“保持队形,通讯器随时报告情况。”塞拉斯最后叮嘱,“如果失散,原地警戒,等待汇合。行动。”
他们鱼贯而入,再次踏入那片连物品都死去的寂静。
进入隧道深处后,黑暗变得粘稠而具有压迫感。手电光似乎都被吸收了,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区域。空气冰冷刺骨,带着一股金属的腥甜味。
“头儿,通讯开始有杂音了。”盖比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滋滋的电流干扰。
“继续前进,记录信号衰减曲线。”塞拉斯回应。
突然,走在侧翼的约翰低吼一声:“有东西影子一闪过去了!”
几乎同时,萨拉报告:“结构扫描出现剧烈波动,墙壁在…移动?”
耳机里传来盖比的惊呼和一阵尖锐的噪音
“盖比!萨拉!约翰!”塞拉斯连续呼叫,但回应他的只有越来越强的电流噪音和断断续续的仿佛来自遥远虚空的回响。
手电光开始疯狂闪烁,周围的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吞噬着光线和声音。
伊森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脚下的轨道变成了流动的沙砾。
“伊森!”在彻底失去视觉和听觉的前一刻,塞拉斯感觉到伊森的手在黑暗中慌乱地寻找着什么。
他毫不犹豫地,一把紧紧抓住了那只冰冷而微颤的手。
塞拉斯:“抓紧!别松开!”
伊森:“…嗯!”
绝对的黑暗和寂静降临。连队友的惊呼和通讯器的噪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彼此手心里传来的、唯一的、真实的触感——温暖,且坚定。
他们仿佛坠入了一条没有尽头的滑道,或在某种粘稠的介质中下沉。
塞拉斯将伊森拉近,用另一只手护住他的头,自己的身体尽量挡在外面,承受着未知的冲击和压力。
他能感觉到伊森急促的呼吸喷在他的颈窝,能听到伊森压抑着的因未知和失重而产生的喘息。
“我在。”塞拉斯在绝对的静默中低声说,他知道伊森能“听”到,哪怕只是声带的振动,“抓紧我。”
塞拉斯只来得及死死抓住伊森的手腕,将他拉向自己。
下一秒,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塌陷下去。
约翰在另一边,奋力爬出陷坑,却发现自己与塞拉斯和伊森之间,被一道闪烁着幽光的岩石屏障彻底隔开!
“头儿!伊森!”约翰用力捶打岩石,毫无反应。通讯器里只剩刺耳的杂音。
与此同时,在隧道更外围的萨拉和盖比,发现所有信号,包括生命体征监测,全部消失!
屏障的另一边,塞拉斯和伊森坠入了一片更深的黑暗。
下坠过程短暂却漫长,塞拉斯始终没有松开伊森的手,并用身体尽量护住他。
最终,他们摔落在一片松软、潮湿的地面上,缓冲了大部分冲击。
头灯闪烁了几下,顽强地亮起。他们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更加古老、空气带着浓重霉味和泰晤士河泥腥气的隧道里。
塞拉斯第一时间检查伊森情况:“伊森!你怎么样?受伤没有?”
伊森惊魂未定,但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塞拉斯紧握的力度和温度:“我…我没事。你呢?”他在黑暗中反手握住了塞拉斯的手臂,寻求着确切的接触。
塞拉斯确认伊森无碍,松了口气,但语气依旧严峻:“我没事。但我们和约翰、和外界失散了。而且…”
他举起头灯,照亮四周斑驳、砌法古老的砖墙,以及空气中飘浮的、与铁杉镇截然不同的尘埃,“这里…绝对不是明尼苏达的那个废弃地铁站。”
黑暗渐渐褪去,并非因为他们的手电恢复了,而是因为…有了光。
一种晦暗、阴冷、带着浓重煤烟味和某种陌生腥臊气的光。
他们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条泥泞不堪、污水横流的狭窄巷道里。
两旁是歪歪扭扭、木质结构为主的破旧房屋,远处传来模糊不清带着奇怪口音的人声,以及某种…钟声。
空气冰冷刺骨,吸入肺里带着颗粒感。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得仿佛要压到屋顶。
他们身上的现代战术服沾满了泥污,在这个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异常扎眼。
伊森甩了甩头,努力从眩晕中恢复,他的耳朵自动开始捕捉周围的声音:
远处的人声口音古老而陌生:“…抓住那偷面包的小崎!”“泰晤士河的水位又涨了…”“该死的法国佬…”
钟声来自某个方向:沉重、缓慢…当…当…
马蹄声和车轮碾过石路的声音,嘚嘚…咕噜噜…
还有更细微的…老鼠的吱叫、病人的咳嗽、甚至河里船只木板的呻吟…*
但这些“声音”,与他熟悉的现代物品的“吐槽”截然不同,它们更…原始,更…真实,充满了生活的艰辛和这个时代特有的气息。
他看向塞拉斯,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塞拉斯…这里…这里不对。非常古老。而且…我好像听到了‘泰晤士河’…还有人在骂‘法国佬’…”
伊森脸色苍白地看向塞拉斯:“我听到了…钟声,很古老的钟声。还有…马蹄声,很多人的脚步声,说的语言…像是英语,但很古老。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里的物品…它们‘活’过来了,在疯狂地尖叫、低语…充满了恐惧、疾病和…死亡的气息。塞拉斯,我们…我们在哪里?”
塞拉斯站起身,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完全不符合现代建筑规范的房屋,空气中弥漫的未经处理的污水和煤烟味道,还有远处那些穿着臃肿、颜色晦暗、款式古老衣物的人群。
他握紧了伊森的手,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伊森…我想,我们可能不在堪萨斯了。甚至…不在我们的时代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但无论这是哪里,我们都必须一起找到回去的路。”
他们站在巷口,望向外面那条更加宽阔、但也更加肮脏混乱的街道,以及远处那座在灰霾中若隐若现的石桥轮廓。
伊森的感知捕捉到脚下土地深处微弱的、与此地格格不入的脉动:“塞拉斯…地底下…还有那种‘死寂’的感觉,很微弱,但还在…像一条…把我们和那个地铁站连接起来的线…”
塞拉斯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个陌生而危险的世界:“先想办法活下去,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紧握着彼此的手,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抓住唯一的浮木,踏入了这充满未知、疾病、危险和浓重历史尘埃的——中世纪伦敦。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隧道的另一端,约翰正疯狂地试图打通那面岩石屏障,而萨拉和盖比面对完全失联的信号,陷入了巨大的焦虑。
IAD小组被分割,塞拉斯和伊森,则踏入了一个远比废弃地铁站更加危险更加黑暗的时代——中世纪的伦敦,一个被瘟疫和愚昧笼罩的活地狱。
他们掉落处的古老砖墙:欢迎…来到1666年…或者说,更糟的时代…活下去,如果你们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