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司马懿在府中为年方弱冠的次子司马昭举行冠礼,取字“子上”。
前来观礼的宾客寥寥无几。
除了陈群、吴质这些旧友之外,便只有同族的亲人,以及一些故吏了。
礼成之后,司空陈群便说还有要事处理,先行告辞。
但被属下度支尚书司马孚,也即司马懿的三弟给拦住:
“今日台阁中并无要紧事,司空公何不吃了宴再归去?万一回头京中有人诽谤我兄怠慢故友,说两家不和,这不是祸事了吗!”
陈群瞥了司马懿一眼,微微歉笑道:
“仲达、叔达,二位的盛情,我心领了。”
“但我今日要去为天子办一件要紧事,委实不能耽搁。”
司马孚闻言也看了一眼兄长,见后者颔首,方才让开道路。
然而陈群走到门边,又自行折返回来,对司马懿问道:
“仲达不好奇我为天子办什么事吗?”
司马懿:“愿闻其详。”
陈群:“此事说难也难,说不难其实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起因是华公(华歆)因病请辞三公之位,愿让贤于管宁管幼安,我亦听闻此人有才德,曾举荐于陛下。”
“怎奈他屡屡辞让,其人又多年避居于辽东,我委实拿他没办法。”
此言一出,吴质当即指着司马懿,对陈群哂笑道:
“司空公不举眼前的大贤,却举千里之外的隐士,莫不是怕遭人诽谤举贤不避亲乎?”
陈群懒得搭理他。
目光只落在司马懿一人身上:
“听说仲达在幽州与辽东太守公孙恭私交不错,可否替我问一问那位,能否把管幼安护送来邺城?”
“若这件事办成了,我岂会吝啬一个三公之位?”
“也效仿华公让贤于故友便是!”
满堂随之哗然,纷纷看向司马懿。
后者却只淡淡一笑,道:
“长文是知道我的,当年若非武皇帝逼迫太急,我甚至都不想出来做官,更别说什么万石三公了。”
陈群呵呵两声。
司马懿又道:
“长文别不信。”
“我自河东一败后,对前途就开始悲观了。原本只想在幽州为朝廷戍边,安定一方。”
“只可惜做事不知收敛,竟被朝廷所忌惮,如今狼狈而归,更是心灰意冷。”
“要我说,倒不如学一学管幼安避居于辽东,说不定还能与子孙安度余年!”
“所以长文也不必以三公之位诱我了。”
“若信得过我,就许我一竿天子节杖,我亲自去辽东征辟管宁。”
“若信不过,这就为君写一封信给公孙恭,也算对得起昔年的交情了。”
陈群听到这里,渐渐感觉有些不对劲。
可仔细想想,又找不到头绪。
蹙眉道:
“仲达竟是对权势再无半点眷恋吗?”
“怎么可能没有?”司马懿哂然一笑。
“可问题是,权势为何?”
“是留在邺城,被万人称公,还是出镇河北州郡,为一方牧守?”
不等陈群回答,司马懿已经自行摇头道:
“都不是。”
“我方才说了,河东之后,我心已悲。”
“北守幽州这数年,与其说攫取兵权,不如说是万般不安之下的垂死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