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便是眼前这位,持节护乌丸校尉,田豫田国让了。
此公一生经历颇为传奇。
少年时曾跟从刘备起兵破黄巾,中途因母亲年老而归乡。
其后加入公孙瓒麾下,直到其败亡后,又入了曹操帐下。
此后历任县令、太守等职务,既在河南富庶之地当过官,也曾在北疆边郡打过鲜卑匈奴。
虽如今幽州俨然成了司马懿的自留田。
但其人在军中资历深厚,哪怕司马懿也不能对他颐指气使。
这时司马师见父亲沉默,便主动替父接话道:
“好叫田公知晓,我大人非有不敬之意,只因朝廷忌惮边镇大将互相勾结,所以此番家宴所请,皆是州中无职的素士。”
“而将军贵为持节大将,与我大人同镇蓟县,本就同处嫌疑之地,自当慎独!”
此言一出,田豫顿时冷笑起来:
“若这边将互相勾结,我看早前使君与王元伯交情就挺好的。”
“这不,王元伯打不过鲜卑人,司马使君就不远千里来救。”
“就连这幽州大牧的位置,也是由使君来继承……也没见朝廷有什么忌讳的法啊?”
所谓王雄跟司马懿之间的“交情”,幽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所以听到田豫这阴阳怪气的法,周围宾客哪还不知他是来故意挑事?
于是尚未进门的,纷纷回避告辞。
而已经进门的,只好假装听不进,速速躲到内里的庭院去了。
顷刻间,本还热闹如市集的刺史府门,变得冷冷清清起来。
司马师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但还是沉着应声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
“田公怕是有所不知,早前淮南生变,朱灵、臧霸二将独走江东,且擅自处理吴国军政事宜,形同叛变,惹得朝廷大怒。自那以后,我大人便日日三省自身,不敢再与诸将军有所往来。”
“哦,竟是这个原因?”田豫故作恍然,然而冷笑愈甚。
“那看来邺城传来的消息是真的了。”
“什么……呃。”司马师听到邺城二字忍不住追问一声。
下一息手腕就被父亲抓紧。
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急躁了些,立即闭嘴。
但田豫又不是瞎子,这点动作足以暴露了司马懿的心思。
当即哂然道:
“看来使君也听闻朝廷要撤换幽州刺史了!”
“起来,司马公当上这幽州大牧还不到两年吧?”
“虽时日短浅,但如今州中谁人不称道使君戍边有方,威震塞外,以至于胡马不敢南过徐无山啊?”
徐无山是右北平郡境内的一座山脉,往北有道路通往著名的卢龙塞,是为卢龙道。
这山、道、塞,加上沿途的一些城池,合在一起,就是幽州抵御鲜卑、乌丸南侵的重要关隘所在。
“所以我听闻此事,委实不能理解。”
“明明使君的才能堪为此官,朝廷何必着急换人呢?还是以一个不知兵的徐元直来替换?”
“莫不是御前有人作祟?”
闻得此言,司马懿不得不开声表态:
“足下慎言!方今天子明而群臣贤,朝中并无奸佞!”
田豫顿时捧腹哂笑起来。
司马师好几次要开声为父辩解,但见后者始终面不改色,只能作罢。
片刻后好,反而是田豫自己笑得喉咙发干,不得不停下咽了口唾沫,方才道:
“若朝中没有奸佞,那我就更不能理解朝廷的用意了。”
“总不能,是咱们幽州此地出了什么包藏祸心之人,所以才不得不换将吧?”
此言一出,司马懿冷如滘冰的面孔,终于有了些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