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人翻个白眼,“西门果然是老师的好学生,难怪老师这么喜欢你,可是西门,这个世道不就是如此么你们家当初也是富贵商户,不知盘剥了多少百姓的血汗啊,现在还来装清高是不是晚了点”
“公植”西门广大闷闷地吐出气,“算了,我走了。”
“且慢。”武大人突然出言阻止了他,“既然碰上了,那么就往事重提吧,你还是不肯交出来吗”
西门广大身躯一震,当即停步,却是没有说话。
“我的外号叫做神箭将军,始终没有看上眼的指环,只要你交给我,看在一场同学的份上,我给你一千银铢,够你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了。”
西门广大缓缓说道:“公植,千百年来,曾经的风云已经和我无关,我不想继承什么,也无力继承什么,但那个指环是我家代代相传之物,绝然不会给别人的。”
“还是这么死脑筋啊,西门,要是改了主意就来找我吧。”武大人哈哈大笑,进门而去。
西门广大呆立在原地,听见那没关门的屋子里传出的调笑声,一声声扎得心里发疼,疼得要滴血。他知道武公植并不是特别喜欢金莲,武公植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让他多受一些屈辱而已。他摇了摇头,和羽化走出怡红院。
走出一会儿,怡红院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而夜风的声音渐渐变大了,寒冷的风搅动了细雪,在半空里跳着的舞蹈都那么嘲讽人。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西门广大慢慢停步,仰望夜空飞雪,眸子里的亮光慢慢消弱了。
羽化嘿嘿低笑,“这是说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么你和那个武大人是故交”
“嗯,曾经在老师门下学习,只不过他本就是将门之后,总也不是认真听从老师的教诲。那时我们还是最相好的伙伴,可现在他越来越高了,我越来越低了,再也不会有当年的情谊。”
“那金莲呢可还是当初的青梅竹马”
西门广大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她当然没有变,我知道的,她还在惦记我,只是我赚不到足够的钱,没法为她赎身,她才不得不去接她不喜欢的客人。”
羽化发出一声嗤笑,“我倒是没看出来她有那么喜欢你啊,这个地方的女人,有几个心是干净的”
西门广大怒道:“你说什么金莲不是那样的人”
羽化牵了山羊悠悠缓行,“那不过是你的幻觉罢了,或者说是她表演得很好。你没有看见那个丫鬟么那种势利模样难道不是主人惯出来的如果金莲心里有你,怎么会由得一个丫鬟用那种表情对你”
西门广大愣在了原地,脑子从未如此乱过,一如飞雪。
就在他们二人在寒冷的街上乱逛的时候,青女莲的房间里春意浓浓。青女莲任由武公植把玩她的纤纤玉手,脸上漾起的是迷醉的神情,可心里多少还在翻腾。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少少女期待的浪漫情事,她还记得西门广大和她订婚之时喝得酩酊大醉,那是西门广大第一次醉酒,醉脸上满满的都是幸福,而她喜欢看那种幸福模样。
可是一切终归是改变了,世道就是这么多变。她不是没心的女人,为了救治父母她自愿卖身,虽然父母依旧因病亡故,但她的孝名因此传遍了霍北城,在挂牌卖出第一夜的时候,有富商出价一千银铢买了去。那是惊恐万分的第一夜,她用对西门广大的思念来对抗惊恐,期盼着西门广大来救他,可那又是多么不可能的事。
她从没怪过西门广大,却渐渐变化了心境。看过了那么多人的悲凉境遇,富家小姐出身的她从来没吃过一点苦,要想去过底层百姓的日子是多么的困难,她亲眼见过街上几个乞丐和狗争抢食物。
既然没有办法过狗一样的日子,倒不如尽量让自己好过一些。
金莲低低地苦笑,就靠着这个信念,她成了花魁,拜倒在裙下的人不知多少,却没有一个愿意给她赎身。她想尽办法去缠绵那些阔绰的恩客,只盼了有人怜悯她,让她舒舒服服过完以后的日子。
“怎么了今晚心神不宁的”武公植慢慢放下酒杯。
金莲将苦笑变成柔媚,贴上他的手臂,“下雪了呢,昨天还晴着,我还真怕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大人跟随端木将军练兵,我担心呢。”
“这里的姑娘就属你贴心了,要不我还真是白在你身上花钱了。”
“阿莲伺候大人什么时候不贴心的我巴不得天天陪了大人左右片刻不离,只要大人不嫌弃就行。”
武公植持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捏,酒杯“啪”地碎了,酒液滴落在几案上,他冷冷地笑,“片刻不离我可不是那些只会读书写字的傻秀才”
金莲心里一紧,知道这个人也是不肯为她赎身的了,可她还要用尽手段来取悦他。
不知不觉走到南城,居然有一处小酒馆还没打烊,两人都没什么睡意,便径直进去。进得门来,才发现这里真是热闹,至少二十几人呼呼喝喝,酒肉的香味勾着两人饥饿的五脏庙。
等到伙计来伺候的时候,两人才大感尴尬,竟然都是没钱的。这时西门广大做了一个让羽化震动非常的举动,颠覆了西门广大软弱痴傻的形象。
西门广大想也没想就把外衣脱下,往桌上一放,“就当这衣服了,这衣服是宛州的丝绸做的,算五个银铢。上酒上菜”
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能有这样的举动,惹来满堂的喝彩,屋里吃喝的人多是跑江湖的,喜欢的就是豪爽。
掌柜的是识货的人,随即命伙计收了衣服,将四个菜两壶酒摆上桌子。
几杯酒下肚,几口菜下肚,西门广大又开始痴傻,瞅着门外眼珠不动。
羽化知道他想什么,挑个话头来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