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羡道:「京兆韦氏?」
「对,正是京兆韦氏。」沈临点了点头,道:「韦琮之弟看上了我这秘书监少监的清望之职。」
沈羡道:「那叔爷答应了。」
「为了你四叔的前程,再说我也到了致仕的年龄。」沈临说著,眉头皱了皱,迟疑道:「是故,我前日就上了辞疏,但————」
「但什么?」沈羡心头一动。
沈临苦笑道:「但被天后否了,应该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放我辞官。」
沈羡闻听此言,锋眉眉头皱了皱,旋即舒展开来。
此事说好解决也好解决。
沈临默然片刻,道:「只是应允人家韦杜两家的事,我却也不知道如何去分说,倒像是出尔反尔一样。」
沈羡道:「朝廷名器,岂可私相授受?」
虽然这属于政治交易,但毕竟犯天子的忌讳。
沈临道:「话是这么说,但人行于世,无信不立。」
沈政看著和自家父亲谈论朝局的那少年,心头难免生出感慨。
沈羡道:「但娘娘定然不会如韦氏之意,现在不就是驳了回来?如意算盘崩了一地珠子,叔爷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也无可奈何,天后娘娘之心,难以揣度。」沈临无奈道。
沈羡想了想,道:「那我回头探探娘娘的口风。」
他也需要和天后详谈,再进一步建立互信。
沈临连忙道:「我倒并非恋栈不去,我可致仕,腾出位置来。」
沈羡摇了摇头,道:「叔爷也知道,这等交换本来就无法摆到台面上讲,至于京兆韦氏,倒也无需担忧,我改日登门拜访一番也就是了。」
想要彻底削掉五姓七望,对这些京兆杜韦两族就不能一味打压,还要拉拢。
其实说来说去,还是世家阀阅垄断了知识和释经权。
接下来,他为宰相,掌握国事权柄,当致力于大刀阔斧,打击世家门阀,分化瓦解郡望。
否则他这个拜相,也没有什么拜的必要。
本来天后提他上来,就是为了让他给权干事的。
沈临道:「那一切都有劳慕之了。」
沈羡放下茶盅,问道:「最近神都城中可出现什么政局变动?」
「来敬已经牵扯到了乐思俭身上,已经将乐思晦下狱。」沈临苍声道。
沈羡道:「乐思俭,我知道此公,此公现在不在政事堂了?」
先前他曾经规劝过天后,慎用小人,当然,并不意味著不用。
来敬此人的确是好用,但这是一条疯狗,逮人就咬,而且乱咬。
「御史台说已经拿到了确凿证据,乐思俭和信王、琅琊王等藩王书信来往甚密,在中枢为庆逆通风报信。」沈政开口道。
沈羡冷声道:「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来敬罗织陷害?」
「不得而知。」沈临摇了摇头道。
沈羡问道:「那如今朝堂上,自崔卢二贼去后,中书令,侍中可曾补缺?」
他这段时间都在安州领兵征战,还真不知道朝堂上的人事变动,回来的急,还没有打听。
沈临沉吟片刻,道:「京中有传言,天后欲以平叛庆逆之功,加魏王杨思昭为侍中,入政事堂,参预国政。」
沈羡嘴角抽了抽,暗道,天后当真是任人唯亲,不过魏王的确有才干。
「那中书令一职呢?」沈羡又问道。
相比侍中这等(纳言)谏官,中书令官职更为紧要。
沈临叹道:「不知,不过按照常例,应该选一位世家阀阅出身的子弟才是。」
朝局毕竟还是需要平衡的,不可能真的矛盾激化,大家一拍两散。
沈羡道:「等明日和天后说过之后,再作计较吧。」
他也在思考此事,尤其是他回神都要和玉清教「硬刚」,那在朝堂上也可有所变动。
沈临面上现出思索,道:「如今朝廷几位宰相,也差不多够了。」
尚书左右仆射二人,中书令二人,侍中二人,如果再加上同中书三品的辅相三人,宰相足足有著九人,的确是不少了。
沈羡道:「真正能干事,可托重任的不多。」
先前六位当然宰相当中,被天后掺了一半沙子,然后又引三位辅相分宰相权柄。
如今崔卢二人已去,中书侍郎乐思俭又进了御史台的大牢。
宰相也算是高危职业了。
薛国公府,后宅—
薛淮此刻坐在一张靠背椅子上,正在抱著自家孙子抱著,拿著胡子扎著孙子的小脸。
薛易则是和媳妇儿魏氏,和薛国公夫人秦氏叙话,不远处的丫鬟和仆妇则是垂手而立,听候吩咐。
薛淮其人没有怎么纳妾,或者也和秦氏貌美,贤惠有关,这也是让天后颇为信重的缘由。
秦氏为薛淮生下一双儿女,所以儿女双全。
相比其他公侯豪门的狗屁倒灶,薛国公家的家庭成员要简单许多。
秦氏笑道:「你们爷俩儿可算是回来了,没少让我和你媳妇儿提心吊胆。」
薛易容貌俊朗,浓眉大眼,笑道:「母亲大人,我和父亲同时出兵,区区逆贼还不是手到擒来?神都城中,谁不知道小国公的威名?」
秦氏笑呵呵地看著自家意气风发的儿子,打趣道:「好了,别人恭维你勇冠三军,你还真当真了。」
「当真不当真,这都是十六卫里公认的。」薛易笑道。
薛易媳妇儿,笑道:「行了,行了,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就在薛家人说笑时,却见一个仆人进入厅中禀告:「老爷,小姐回来了。」
「芷画这丫头,天天不著家,说是去办差事了,现在才回来。」秦氏语气嗔怪中带著埋怨。
对自家这个女儿,秦氏在宠溺当中也有几许无奈。
而说话的功夫,却见从外间来得一个衣衫明丽,冰肌玉肤的丽人,柳眉如黛,明眸似星,行走之间,英姿飒爽,顾盼神飞。
正是薛芷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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