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顾纱纱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进入陆城的房间。
从前的她基本上是连靠近都不能。
如今却能成功破解密码,并且顺利推门而入,这足以说明他对她的戒备心越来越低了。
房间里有股淡淡的古龙水气味,是陆城身上专属的。曾经顾纱纱每次闻到这个味道都会觉得遍体生寒。只要靠的太近,甚至还会引起她不自觉地颤抖。
这个男人留给她的阴影根深蒂固,并且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被触发。
就如同现在。
顾纱纱双手满是汗水,陆城还没有醒,她一点一点挪着步子靠近的时候,两条腿已经开始发起了抖。
房间里并不是一片漆黑,窗帘遮得很死,但是床尾却亮着几盏暖黄色的夜灯。
顾纱纱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生怕惊醒熟睡的人。
终于,她站在窗前,低下头,看着陆城。
双眼紧闭,显然还在熟睡。他没穿上衣,两只胳膊随意搭在深蓝色的被子上,在昏暗的是线下衬得有些白皙。
呼吸均匀,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坚挺的鼻梁和纤长的睫毛。
几乎是一动不动的,竟然是难得的乖巧和安静。
顾纱纱瞥了眼床头,一瓶刚拆封的安眠药和水杯。显然是他最近去看了医生,新开的药,助眠的。他常年入睡困难,睡觉极浅。所以陆城睡觉的时候,家里不能有一点的声音。哪怕房子隔音极好。
听保姆说起,陆总这叫高敏感人群。这样的人确实从小会有这样的困扰。听觉敏感,嗅觉敏感,痛觉也敏感。
“睡不着觉,很痛苦呢。但也没办法,谁叫陆总心思细腻呢。”
顾纱纱听后没说话。她只觉得,陆城的失眠并不是因为所谓的高敏感。而是因为他的戒备心。从头到尾都防备任何人,怕别人靠近,怕别人背叛。处处都要防着,事事都要戒备。
但到底还是有防不胜防的一天。
他不光泄露了密码,还让顾纱纱成功闯了进来。并且在人进入到房间这么久后,始终陷入沉睡之中。
顾纱纱不知道是该感谢医生开的药,还是感谢所有的时机都刚刚好。
人在睡觉的时候,几乎是没有任何防备能力的。
只要这时候,只要这一刻,顾纱纱举起刀子,用力刺入陆城的胸膛,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他犯罪的事实,早晚会被上门调查的警察弄清楚。而她,无论结局如何,她都自由了。
心灵上的自由。
顾纱纱站在原地,看了他良久。久到垂在身侧的双手开始不自觉抽动,那一瞬间,她有无数次的冲动,想要冲到厨房里拿起匕首解决掉他,但她最终都没有这样做。
她看到眼睛发酸,而后,缓缓蹲了下来。
她一条腿半跪在地上,颤抖着手,摸上了陆城的发梢。
房间里极其安静,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与他交叠在一起。手指从他的头发上离开,一路向下,来到了他的唇边。嘴唇红润,呼吸炙热。
无论事从哪个角度来看,五官都精美得挑不出毛病来。睡着的陆城不会笑,不会说话,更不会做一些令人胆寒的事情。他就这样静静的躺着,任人宰割,竟然有种人畜无害的感觉。
这幅样子,是任谁都想不到,他有多残忍,多么冷血。
顾纱纱才是敏感的人,这几年她能敏感地察觉到陆城所有的情绪变化,然后及时地做出应变措施。就好比现在,她也能敏锐地察觉到他呼吸频率有所改变。
顾纱纱收回手,压低自己的声音,忽然间开口说了句,“半个月前你喝醉了酒,曾经掐着我的脖子问过我,是喜欢你,还是想要报复你套路你。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你大概都不会相信,你这个人,向来只信自己。”
“但是我还是想认真的和你正式说一下,喜欢你这件事,是真的。”
她的声音极低极轻,听上去更像呢喃。如果不是凑近了,甚至可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是以她跟陆城对话的距离和角度来说,让他听清,足够了。
指尖在嘴唇上慢慢摩挲,随后滑到鼻梁,再轻轻触碰了下他的睫毛。
顾纱纱目的明确,心里却止不住在胡思乱想。她想着,如果陆城能一直这样沉睡下去,也好。他真的能做到这么安静,不再害人,她也确实可以放过他。
“我向你要的生日礼物,你怕是永远都没法给我了。但是没关系,我自己来拿。”
顾纱纱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始终面无表情,但是声音却很温柔。像一阵风,轻轻拂过面庞。
她俯下身去,紧紧闭上双眼。双拳不自觉握紧,抵在床边。而她精准地凑到陆城面前,在他滚烫的唇瓣上,落下一吻。蜻蜓点水般的,只是那样碰触了一下,又很快离开。
虽然知道这是做戏,但离开时,还是不可自控地红了脸。
顾纱纱用力呼吸几次,平静地丢下一句话,“23岁生日快乐,顾纱纱。”
说完,站起身,从陆城的房间退了出去,又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再次回到一片宁静,所有的闯入都消失了。不该出现在这个房间的人,不该发生的事,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消失殆尽,唯有顾纱纱身上的淡茉莉花香仍然萦绕在鼻尖处,久久不散。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城缓缓睁开了眼。
一双眼难得带了些迷离,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他张了张嘴,开始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
众所周知,陆城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但都有一个特点,陪过一次的绝不会有第二次,而且,从不在一起过夜。
没人知道原因,只有陆城最清楚,不留人在身边过夜,仅仅是因为他的高警惕性。一旦有个人在身边,他更加无法正常入睡。
还有一个原则,别人不知道,只有和他共同度过几小时的女人知道。他从不亲吻别人,对方也不可以试图来亲他。
他始终觉得亲吻这件事,太过亲昵,他无法接受,甚至觉得有些恶心。
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他是个没有初夜的人,却是个有初吻的人。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初吻会消失在这样毫无防备的夜晚里,竟然还是跟顾纱纱。
他早就醒了。
在顾纱纱摸上门把手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有七分清醒。但之所以一直装睡,说白了,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以往的他,绝对会在别人试图进入他房间的那一刻,将人阻止。彻底隔绝在门外,并且给予相应的处罚。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情况。
那会儿顾纱纱才来了两三年,总是想趁他不留意,钻进他的房间。他知道她是想找到他的弱点,加以威胁。这个小姑娘从来都不怎么安分,满心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和他作对。
和陆城作对,没有好下场。一般陆城都或多或少会折磨她一下。
有时候是饿几天,有时候是抓着头发拎下去,摁到浴缸里灌几口水。
花样百出,后来,也确实是被他折磨的怕了吧。最后一次是进了他的书房,对着保险箱开了半天的锁。那次被他惩罚后,从楼梯滚落,昏迷了小半个月后,他没再太过折磨她,同样的,她也没再试图去挑战他的底线。
她想通了些什么,他却渐渐没法将她看透。
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正在日以继夜地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而今,他没在第一时间清醒过来,将人拎出去,骂一顿。他事后想了想,大概他还是想趁这个机会将人看透。
她到底想干什么她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喜欢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难不成她这种满是心事的小丫头,还真能喜欢他这种虐待过她,伤害过她,又害得她没法回家没法跳舞的人吗
陆城不信,他也没法信。
但是……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里的触感似乎还在。柔软的,就像她一样,是春天里粉色的花瓣做成的果冻,又香又甜。它就摆在那里,有时候确实想让人靠近,想尝一尝它的滋味是不是真的有看上去那么好
不然就要了她,一个放在身边的宠物而已。反正他做畜生做惯了,大她个七八岁又能怎么样,不是她喊着要嫁给他的吗
想到这里,陆城的心里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上。
胸腔里的心脏正在不安分地跳动,他为他刚刚一闪而过的邪念感到惊讶。
等情绪渐渐平静,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的事了。
在这期间,他双眼始终毫无焦点地对着某一处看。他思绪在游离,整个人也在沉思。
关于顾纱纱喜欢他的这件事,他确实是可以确定了。
那么他对她呢
理智渐渐回笼,陆城在昏暗的灯光下,扬起唇畔笑了笑。
就算她喜欢他,关他什么事
她是他的宠物,不值一提的角色。他从第一天将她带回家就已经很清楚了。他对她又怎么可能产生感情呢更别提娶她,娶这个字,和另一个全然不同的人组成一个家庭,形成一个羁绊,这种事对陆城来说,是永远不可能的。
想清楚这一点,他从床头又抓了几粒安眠药,塞进嘴里之后,再度躺了回去。
但是,无法入眠。
同样无法入眠的还有顾纱纱。
回到房间后,她进入卫生间里对着镜子刷牙洗手,已经足足洗了一个小时。
牙齿被刷得流了一洗手池的血,但她根本停不下来。
漱口水,洗牙器,电动牙刷挤上满满的牙膏,她刷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后来,牙龈都肉眼可见的红肿了,她还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漱着口。
漱口水又辣又呛鼻子,她含满满一口在嘴里,舌头被辣得已经毫无知觉。她反复漱口,不知道是被情绪刺激,还是被呛人的漱口水刺激,想吐的冲动愈发强烈。
最后的最后,她抱着马桶吐了个底朝天。
为什么没有杀他,为什么要对着他深情告白,为什么要亲他。
顾纱纱从进了门之后,看到墙角上那一处闪着红光的小光点就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房间里有监控,应该也有报警系统。而陆城,根本没有睡熟。
假如当时她没有控制住,对他下手了。那就相当于自寻死路。
所以她才会按照原计划,偷偷蹲在他面前,把提前想好的告白对着他小声说出。又低头在他嘴唇上落下一吻。
这样一来,就可以取得他更大的信任。
顺便,只是顺便,在他注意力无法集中的时候,偷换掉了他床头摆着的那瓶药。
陆城易怒,常年焦虑失眠,这在病理上要怎么治疗顾纱纱并不清楚。她本质的意思也并不是想为陆城治病,她只是在陪他出差时,随口问了个住在酒店房间隔壁的医生,怎样才能让一个暴躁的人彻底温顺下来。
医生给她推荐了这种药,长期服用,能让一个人性情大变。
压抑他所有活跃的神经和情绪,让他平静下来,就像打了一针镇定剂一样。久而久之,人不但会变得温柔,甚至还有可能变得呆滞。
陆城向来以自己敏锐的直觉为傲,太敏锐,就会想太多。想太多,总是无法入眠。那么她何不帮帮他呢
药并不是短效药,要长期服用,一点一点渗入。没个一两疗程,别人是感觉不出来的,当事人自己也很难察觉。
为了再次给陆城换药,顾纱纱三个月内,又潜入他房间两次。
每次都是同样的密码,同样的流程。
他不会中途苏醒,只会在她亲吻他的那一瞬间,呼吸凌乱一瞬。
顾纱纱清楚地知道,他会变这样的原因。
心底里的憎恶又多了一些。
-
陆城服药的第二个月开始,性情渐渐有些温和了。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面对工作和其他琐事时,他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被迅速点燃。在公司里,掀桌子,辞退员工,破口大骂,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但是下了车,回到家。推门时闻到清淡的茉莉花香的那一刻,他烦躁的心情总是能被平复。
尤其看到客厅里亮着暖黄色的灯,饭菜早已准备好。顾纱纱趴在沙发上,正在垂头玩着平板上的消消乐游戏。
游戏的声音太大了,偶尔会盖过他开门的声音。顾纱纱有时候察觉不到他,玩的聚精会神的。
有时候关卡太难了,她会懊恼蹙起眉头,啃拇指的指甲。独特又可爱的小动作。
头发被梳成一个马尾别在脑后,几缕碎发自然垂落。衬得她整个人清纯又可爱。就连左脸上那淡淡的粉色印记都为她的可爱增添了几分味道。
她是他的所有物,只要想到这里,他心里喜悦。
就算有再多的烦躁和疲倦,在这一刻他只想把那颗硬到发冷的心,搓得热一点,柔软一点。
陆城脱下外套,保姆上前接过。
两人低语了几句,顾纱纱这才抬起头来。
陆城回来了,她游戏也顾不上玩了,直接退出页面,坐起身,披上小外套,凑到饭桌前。
“您回来了,我给您盛饭。”
陆城却摆摆手,“不必,怎么没继续玩”
顾纱纱自顾自走到厨房,盛了碗饭给他。陆城平时吃多少是刚刚好,她比保姆清楚得多。所以更多时候,她必须亲力亲为。
将碗摆在该摆的位置,碗筷准备妥当,顾纱纱坐在了餐桌的一脚,随口道,“游戏没什么可玩的。”
陆城拿起筷子,又问了句,“那你除了这东西,平时还喜欢玩点什么”
“没什么,养花喂猫,随便看看剧,一天就过去了。”
也没什么能干的,她被限制人身自由,哪里都不能去。没有朋友,没有自己的生活,她人被圈养在这种大宅子里,和宠物确实没区别。
“别人送了两张演出票,乔可的,你想不想去看”
陆城忽的开口,顾纱纱夹菜的手顿时一抖。
她愣了愣,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双眼直勾勾地看过去,又问了一遍,才确定好,陆城说的是认真的。
他真的放她自己出去看演出,还是乔可的。国内外出名的舞蹈演员,她从小的梦想,她的偶像。有生之年竟然能亲眼看到一场她来国内的演出
最重要的是,陆城不尾随。陪她一起去的人,可能是保姆,可能是保安。
又是短暂的自由,但来之不易,顾纱纱已经很知足了。
出门那天,顾纱纱从柜子里挑了一件比较喜欢的连衣裙。配了小挎包和首饰,化了淡妆。虽然最终都要被一块面纱遮住,但遮不住她双眼里的喜悦。
从上了车开始,顾纱纱全程笑眯眯的。偶尔还会旁若无人地哼唱几句。
载她的司机鲜少见到她这样,主动搭话问,“s今天的心情不不错啊”
顾纱纱笑着回应,“是啊,大叔快点开,我已经等不及看演出了。”
车子朝大剧院一路疾驰。
距离表演开始还有半小时,顾纱纱就已经到了内场。应该是陆城特地买的票,位置是全场最靠前,最中央的位置,中的。视觉和光线都刚刚好。
她坐在位置上,捏着手中的果汁,表演还未开始,她就已经开始提前紧张了。
然后,她便听到了身边人的声音。
“佳佳,我听小叶说你和景祁要订婚啦”
“哈哈,她嘴巴好大。这都让你们知道了吗”
“什么啊,我还以为她骗我的呢。那必须要给你好好庆祝一下啊。待会看完演出,我叫上几个姐妹,我们去商场里把那几个新款包买了,你尽管挑,我买单。我订家餐厅,我们逛完街再去吃完饭,我跟你说,我已经想好订哪里的菜了,就上次那家吧,那家前菜也超好吃。”
“先看演出,下午的事晚点再说。今天来的演员是我从小就喜欢的。”
“知道啦,早就开始期待了不是”
那个声音,有些耳熟,又带点陌生。但是却能迅速地唤醒顾纱纱体内缓慢流淌着的血液。
她感到脖子有些僵硬,慢慢地扭过头去,朝声音的发源处看了一眼。
那一刻,她错愕地睁圆了眼。
是容佳。
竟然是容佳。
顾纱纱也不知怎么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几年前被绑架的那一幕。每一个画面和细节都历历在目,甚至连味道,和绑匪的语气音量,都在耳边开始不断回响。
“猪脑子,容佳那丫头都上了多少次电视了,你这都能抓错”
“那这丫头怎么办”
“上头说了,直接处理了。”
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被绑走,为什么和曾经的父母失去了全部联络。失去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人生,被困在陆城身边。
顾纱纱反复告诉自己,她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陆城。
但是更早之前,在她和其他人被统一关在一起的那一段时间里。她夜不能寐想家的时候,记恨的人总是容佳。
她无法忘怀当时与在门外的容佳对视的那一眼。
同样的惊慌失措,但是她在听绑匪说了那样的话后,选择转头就逃。
她在来到陆城身边最初的那几年,不是没有关注过容佳的事情。
包括当年那件绑架案。
“容夏被绑,受重伤后抢救无效身亡。容佳大受刺激,暂停出席任何公开活动和节目。”
“容佳完成高中学业,出国深造后,终于回国。”
这一类的新闻层出不穷,顾纱纱始终存疑。当年在工厂出现的人绝不是容夏,她百分百确认那是容佳。
所以出事的人为什么会是容夏
但这疑惑仅存在了几年,顾纱纱全部注意力都拿来对付陆城,她只想逃脱,也就暂时没精力去想别人的事。
但她万万没想到,能在今天这种场合再次遇到容佳。
她来看的还是两个人曾经共同喜欢的舞蹈演员的表演。
所以,她看到这些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曾经因为她而误被绑架的她她有想过救她吗她有愧疚过吗
看她光鲜亮丽的样子,大概是没有。
顾纱纱忍不住冷笑了声,听起来,生活还相当充实自由,和她是全然相反的人生。
心里面那股怨恨冉冉升起,任凭她如何克制都克制不住。
演出开始,剧场熄灯了。唯有舞台中央的光最为明亮。
而顾纱纱再也没有了来时的那种喜悦。
她盯着舞台,看着生动的表演和柔软的舞姿,鼻子酸,眼睛也酸。
她无法忘怀当年的绑架案,更无法忘怀重逢之后,她在容佳脸上看到的那种骄傲又岁月静好的笑容。
凭什么她的生活要过得这么好。
又是凭什么,要让别人来替她承担不该承担的生活
命运就如此不公平吗
强烈的情绪趋势着顾纱纱,在演出结束后,一路尾随容佳出了门。
她们一路走到室外停车场,讨论过精彩的演出后,又在商量稍后的行程。
正当容佳拉开车门,将要上车时,顾纱纱上前一步,想要开口叫人。
嘴还没张开,就被身后的人用力一拉,扯入怀中。
冰冷熟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你想干什么”
他牢牢束缚她,让她动弹不得。
顾纱纱挣扎了几下,干脆转过身去。仰头看向身后的人。
是陆城。
还穿着一身西装。
他是听闻陪顾纱纱一起看演出的保安说,她情绪看起来不大对劲后,特地从公司里赶过来的。
刚到停车场,恰好赶上表演散场。正欲打电话,便看到眼前这一幕。
顾纱纱盯着容佳的背影,一路尾随。直勾勾的,那眼神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一般。
她想开口叫人,被他及时制止。
“我放你出来,可不是叫你给我惹事情的。”
她和容佳是旧识,顾纱纱这个身份早在十年前就以失踪案草草结案。绝不能暴露身份在别人面前。
想到这里,陆城心里隐隐有股怒火。
他又问,“难不成你还想着跟容佳求助别怪我没提醒你,当年……”
他话还没说完,被顾纱纱开口打断。
“当年我可是因为她才被误打误撞绑走,我的人生,我的命运,可以说都是因为和她一起去学舞蹈而发生改变。我没忘,不用你提醒。”
难得的在他面前情绪失控,她甚至顾不得伪装自己在他面前的形象。没有温声细语,没有甜蜜告白。她语气生硬,充满责备。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她的责备却不是因他而起。
“所以我没有想向她求助,我是恨她。陆城,我恨她。”
顾纱纱说着,泪水夺眶而出。不是因为真的有多恨,而是在特定的地点,恰好的时机,不可避免地勾起了她所有的悲伤和怨恨。
自从她不奢求回到曾经的生活开始,她很少去想这些。只要不想,就不会难受。
她没再哭过,尤其是在陆城面前,就算被折磨被恐吓,她冷静克制,从不软弱。
但是就在这时,却当着他的面,说出自己被隐藏多年的心事。
当着他的面,泣不成声。
陆城看着她,良久都没说话。牵制住她的那只手,渐渐松开。他不自觉蹙起眉,看着她双手捂着脸,肩膀不住颤抖。
他抬起手,有一瞬间特别想去摸一下她的头顶,但是最终又收回手来。
他冷静地问她,目光变得幽深,“那你想,怎么报复她呢”
-
“我没想好。”
自那日回到家后,顾纱纱的情绪一直低迷。
游戏不玩了,也不怎么和猫互动。每每在陆城下班后,总能看到一个无精打采的她。
垂头丧气的,照顾起来他也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和之前的没什么生气比起来,她看起来更不开心,用保姆的话来讲,就是生无可恋的。
陆城知道,所有的改变都是从那天她偶遇容佳开始。容佳是容誉的千金,当年要绑架的就是她,只不过雇主临时改变主意,将绑架换成了一次下马威。
这样的角色,再绑一次,对陆城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他所有的提议,都被顾纱纱否决。
绑架算了,她并没想过所谓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身败名裂算了,容佳身败名裂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绕来绕去,就总能回归一句,“我是恨她,我想报复她,但我没想好。”
陆城把玩手里的短匕首,躺在躺椅上晒太阳。
闻言,对她笑了下,“这有什么想不好的报复这种事,不就是快准狠”
匕首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顾纱纱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后背冒出涔涔冷汗。
杀人放火这种事,或许对陆城来说很简单。但她不是陆城,也无法成为和陆城一样的人。
想来想去,顾纱纱连夜制作了送给容佳的“礼物”。
当她把东西摆在陆城面前的时候,陆城没忍住,笑出声来。
一个跳着舞蹈的小女孩,一只腿被掰断了。掰断的地方涂了染料,看起来有点血淋淋的。
顾纱纱认真解释道,“没记错的话,马上就是容佳的生日了。这份礼物,我必须要在她生日的时候送给她,你猜她会不会害怕”
陆城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一阵上气不接下气后,他扔掉手里的的烟,直接伸手在她头顶用力搓了一把,他问她,“看不出来啊,你怎么这么可爱”
话一结束,动作也结束。两个人同时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