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听他这么说,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眼底掠过一丝疑惑:“我前阵子手头事多,让六子把地契捎回来的时候,特意嘱咐过他,把我的意思跟你说清楚啊。他没跟你讲明白?”
“讲了是讲了,”村长赶紧摆手,语气里带着点懊恼,“那小兄弟倒是说了几句,可说得又快又急,俺这还没来得及追问两句,王家的人就跟疯了似的闯进来,连推带搡把他俩给轰走了。再说那地契,俺到现在也没见着影呢,还在你手里?”
“不在我这儿,”苏青摇头。
“我当时就交给六子了。那会儿怕耽误了工夫,特意让他赶紧带回来,让我爷先按着人头给乡亲们分一分。”
“哎呀,这可糟了!”村长一听地契不在苏青手里,脸都白了,搓着手在屋里转了半圈,“地契要是落到外人手上,那可就说不清道不明了,万一被人钻了空子……”
“叔,您先别急。”苏青看着他焦急的模样,语气平静了些。“六子是我信得过的人,不会拿着地契胡来的,更不可能跑。”
村长这才稍稍定了定神,抬头看着她:“那……你能找着他们不?”
“肯定能。”苏青点了点头,“这两天刚回来,家里外头的事堆了一堆,还没顾上细问。不过地的事,还是按我之前盘算的来。谁家想租着种,就按一成半的租子算。要是想直接买下来,就按十块大洋一亩地。”
这话一出口,村长眼睛当时就亮了,心里头跟揣了个小火炉似的,暖烘烘的。
一成半的租子,比原来少了一半多呢,这样下来大家也都能松口气了。十块大洋一亩,更是比市价便宜了不少,这可真是给乡亲们谋了天大的福利。
“好姑娘,青青你真是好姑娘啊!”他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先前的焦虑一扫而空。
“那你快歇着吧,赶了这么久的路,定是累坏了。等你睡好了,咱们再细细合计。”说着,就急着往外走,想赶紧把这好消息跟家里人念叨念叨。
村长的脚刚迈到门口,又像想起什么要紧事似的,猛地顿住,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又小心翼翼的试探:“对了青青,这地的事,我能先跟乡亲们透个信不?也好让大家心里有个底。”
“当然可以,”苏青点头应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体谅,“您先跟大伙儿说说,让各家回去合计合计,想清楚是租还是买。不过有件事得说清楚。这些地,只能咱们本村人租或者买,外村人一概不行。”
“那是自然!”村长拍着胸脯保证,眼里的光更亮了,“哪能让外村人占了先?肯定得先紧着咱们村的老少爷们儿!”
说完他这才像是揣了天大的喜事,脚步轻快地转身走了,连带着院子里的风似乎都轻快了几分。
苏青关上门,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她褪了外衣,钻进那床新被褥里,蓬松的棉花裹着身子,暖融融的,一路赶路的疲惫像是潮水般涌来,让她舒服得差点叹出声。
只是这舒坦劲儿还没享多久,断断续续传来呜咽声,是王桂花的哭声,压抑着,却又格外清晰,像根细针似的,时不时刺入耳膜。
苏青闭着眼,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知道王桂花心里不好受,毕竟出了那样的事,可她实在没什么想说的。
有些路是自己选的,有些苦也只能自己受着,旁人说再多,终究是不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