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是你在我之前杀了卿秋”
许澄示意他稍安勿躁。
“卿秋死了又能怎样不是还有卿秋的孩子吗”
迟久顿了一顿。
许澄眉梢微挑,用讥讽的语气刺激他。
“你心软了別忘了,你沦落至今是因为什么。”
迟久不解,许澄走上前,拍著他的肩道:
“是因为卿秋,如果不是因为他毁了你,你早就和爱人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许澄指向电视,屏幕上,卿啾正在面对记者的围攻。
迟久看著那张熟悉的脸,有一瞬间怔忪。
许澄继续。
“他也好,卿秋也好,他们的好日子都是牺牲你换来的,你应该一直恨他们才对。”
迟久头痛欲裂,拼命想记起一些东西,却最终只在脑海中留下一句。
——『他应该恨他们才对』。
恨卿秋,恨卿秋留下的一切遗物。
……
迟久因为脑袋总钝痛休息了几天。
他不知道该怎么治癒头疼
许澄告诉他:“忘掉卿秋就好了。”
说来也奇怪。
在停止思考,放弃想起卿秋的那一刻,迟久的脑袋真的不再疼了。
只是他近日越发麻木。
原本还可以凭藉对卿秋的那一点恨生活,但后来卿秋死了,死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
迟久靠恨卿秋的孩子来维持这份执念,但和卿秋本人比总差些味道。
又过了一段时间,迟久健全的四肢变得绵软,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快到了。
许澄本来就同他说过,他新生的身体脆弱,几乎是用全部生命力换他能完整的活几天。
只是在死之前,迟久还有一件事要做。
卿啾被逐出家门的夜晚。
迟久边给偷来的汽车加上油,边扶稳帽子,背对著许澄问:
“是真的吗只要按你的话办事,你就会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许澄反问:
“事已至此,你还有反悔的可能吗”
——没了。
迟久没有出声,只是在心里这样自己回答自己。
他这一生都在走独木桥。
只能按规定的路线行走,甚至没有回头的余地。
迟久不再多问。
但到最后,或许是一个人隱藏秘密太辛苦,许澄还是和他透露了真相。
——他们所在的世界,是虚假的世界。
只要他能帮许澄贏得游戏胜利,这个世界就会在某个节点重启,而他们这些参与者也將获得更改人生的机会。
迟久觉得离奇,但因为是早就做好的约定,他最终还是按许澄的吩咐办事。
只是按照计划行事后。
看著深陷火海,被踩碎腿骨,和卿秋容貌相似的少年时。
迟久心里却没有多少宣泄恨意的快感。
那双浓雾色的眸子望向他,那样熟悉,那样仇恨。
迟久本该畅快到像个变態一样笑出来。
可最后他只是扶低帽檐,侧过身不去看一切的发生。
良久,一切结束,许澄愜意微笑。
他双手环胸,高高在上地品味著卿啾的表情。
曾经的天之骄子跌落云端。
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比那份痛苦要更加美味。
许澄心情很好,也难得讲了信用。
“如果能重来,你想改变人生的哪些节点机会可只有一次哦。”
迟久已经冷静地准备去割腕自杀。
许澄不打算暴露他们之间的交易,他也不打算活著。
计划是偽装成意外车祸。
车和司机一起被烧死,来个死无对证。
迟久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也並不完全信许澄的话。
只是都走到这一步了,幻想一下也无妨。
可该要什么呢
真到选择的时候,迟久反而愣住了。
他脑海中频繁浮现出卿秋的名字。
冥冥之中有道声音提醒迟久,他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他必须回到过去拯救那个人的生命。
可那个人是谁
將他拥入怀中的温暖怀抱,握住他的手的手,將视线占据的大片红色。
迟久思考半天,最后恍然。
——是宾雅。
迟久垂著眸,嗓音低哑。
“我要私奔成功,要卿秋早点死,死在我的手上。”
许澄觉得奇怪。
“只是这个”
迟久冷笑。
“我会变得这么倒霉都是因为卿秋,他恨我,他见不得我好,只有没了他,我才能够幸福。”
许澄也懒得管无关紧要的人。
“如你所愿。”
他留下这么一句话,大步转身离开。
隨后肇事车辆被汽油点燃。
迟久割腕自杀,平静地將自己和真相一同销毁。
……
虽然嘴上说著恨啊爱啊的,可真正葬身火海的时候,迟久心里其实没什么波动。
他告诉许澄,他要救宾雅。
但说出口又觉得不对。
他要救的真的是宾雅吗他的执念真的是宾雅吗
迟久感到茫然。
但不管他想还是不想,在他自杀的那一刻,隨著承诺的兑现。
死前隨口说的那句话,还是如烙印般刻在迟久的脑海中。
成为他崭新人生的指路標。
……
午后,小亭子边,刚发完烧的迟久迷迷糊糊地走出室內。
他似乎做了个冗长而折磨的梦。
梦里的他人不人鬼不鬼,梦外的他此刻不过十六岁。
迟久扶著红柱站稳。
乌长黑髮顺著雪白过瘦的肩垂落,遮住单薄的胸脯。
迟久认真思考那究竟是否是单纯的梦。
就在这一刻,轻佻的口哨声响起,接著是放浪的调笑。
“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怎么衣服也不穿,专程跑过来给我们赏的吗”
迟久瞳孔地震,呼吸急促,脸色苍白。
他想起来了,这是梦中的第二个节点,他是在这里咬掉了男人的手指后被困了两年。
迟久倒退一步。
他不再想一时意气,他不再想重蹈覆辙,可是谁能过来救他
忽地,迟久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哥哥!”
迟久甩开那些浪荡子的手,哭嚎著,一路向外奔去。
朱缨晃动,铜狮衔环,樱婆娑。
迟久推开门,在树下,他又见年少时的卿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