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久困难地转了下眼珠。
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为了不被发现提前用麵糊和胶水糊了满脸疤。
刚刚那群人原本想弄他,甚至知道他是男人,还是精虫上脑的要继续。
最后是扯下头巾看到满脸狰狞,那些人才被嚇得萎靡。
討论还在继续。
几人和谐分赃,踹了脚旁边的轮椅。
“这个要留著吗”
懂行的瞎眼摸一把,嘖嘖称奇。
“这玩意儿造价不低,一个小零件都能卖一笔大钱,用得起这种东西的人怎么会和我们这些人乘同一艘船”
瞎眼仔细打量迟久,忽地惊觉道:
“不对!”
瞎眼脸色一白,掏出那张寻人启事,与迟久仔细做对比。
脸没那么漂亮,可脸型,眼睛……
还有那双瘸了的腿。
瞎眼表情一僵,满是横肉的脸更加难看。
“他是卿家在找的人,完蛋了,我们惹错人了。”
迟久竟有片刻的庆幸。
以为看在卿秋的份上,这群人能放过他。
岂料瞎眼语气更凶狠。
“不能让他活著回去!要是被卿家知道这件事,你我绝对会生不如死。”
船夫忧心忡忡。
“可这里是军警巡逻最严的地方,河道又连著以水为生的渔民……”
他们本就是亡命之徒,直接杀和拋尸河中都会引起军方警戒,到时候他们就会被困在这个鬼地方无法离开。
刀疤灵机一动。
“不能直接杀,那让他活著慢性死亡不就好了”
在迟久茫然地眼神中。
刀疤拿著剪刀,向他逼近。
……
一日后,一艘平平无奇的船驶远,喧囂的街上则多了个人棍。
几乎废了的四肢,没了的舌头,空洞的眼眶。
连脸和脖子上都有新伤,完全不成人形。
路过的居民被嚇得不敢靠近。
悽惨至此,那人棍早该死了,但这片地区的居民好心。
加上贸易完善,比较有钱,会出於怜悯施捨上几个子。
那个残废不了钱,像雕塑人一样一动不动,饿狠了才会啃两口好心人放在瓷碟里的包子吃。
后来包子也不吃了,那个残废只希望自己能再快点死。
偏偏,他四周散落的钱幣,让有心人发现了生財之道。
自古以来,一直有人靠將被拐的小孩做成残废,来通过他人的同情换取钱財。
那个残废不是小孩,但他太过悽惨,很少有人混到这种地步还不死的。
残废被拖进窝点,仗著他不能反抗,那些人强行用管子往他喉咙里灌东西保证他勉强不死。
迟久就是那个残废。
宾雅的妹妹在迟久离开后发了无数封信,却迟迟没有回覆。
迟久无法回信。
他现在的境遇比待在卿秋身边时更糟,整个人完全是块活著的烂肉,可偏偏他是有思想的。
哪怕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眼不能看。
可迟久是有思想的。
这份思想成了他痛苦的根源,他还能思考,知道自己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有多丑陋。
但偏偏,因为不能操控身体的原因,他连想死都做不到。
迟久就这样煎熬的苟活著,直到人也逐渐麻木。
带走他的是当地黑手党。
他们拐卖小孩,好的卖出去,品相次的弄残了去乞討赚钱。
迟久像个道具一样。
白天小孩们把他拉去乞討,晚上把他拉回来,给他灌食洗澡。
这种情况持续了许久。
一开始迟久还会每天数日子,可到后来,他已经麻木到不想思考任何事情。
好多年或是好几十年
迟久感觉到身体在一点点变得无力,一点点开始衰老,生命如风中飘摇的烛火般隨时可能断裂。
而这时,黑手党內部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警察蛰伏在內,捣毁了整个黑手党,將那些被迫乞討的孩子们救出来。
那些孩子们大部分只是被割了舌头,或者割了胳膊,割了脚。
只缺了一个零件,警方愿意帮忙,他们还是能找到餬口的工作。
可轮到迟久所有人都犯了难。
迟久听力还在,他能听到那群人商量半天,准备放弃他。
他的身体病弱,又残破不堪到那种地步,或许死亡才是他的唯一出路。
连迟久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那些人离开前在他面前放了一把水果刀,只要他死意坚定,就能用那把刀割腕。
迟久没有犹豫。
几乎是围观者前脚刚走,他右脚便用牙咬住刀片,弯下身对准自己的手腕。
迟久做好准备结束自己荒唐狼狈又痛苦的一生。
但在刀刃已经划穿皮肤表层的情况下,本该人去楼空的原黑手党窝点,突然出现一个少年的声音。
“你真的甘心这样吗”
那声音蛊惑他,“卿秋现在过得很好,害你的人都过得很好,你真甘心就这样死去吗”
迟久认为是黑白无常来勾他了。
『不甘心又能怎样』
迟久在心里这样想著,那少年却像会读心般,针对他的问题做出回答。
“只要你愿意帮我杀死卿秋,陷害卿啾,我就赐予你下一世可以许愿更改人生的机会。
怎么样很划算对吧”
迟久的心砰砰跳。
在空旷大楼迴响的靡靡之音,如同西方故事里的魔鬼,在诱他墮入深渊。
可迟久还是上鉤了。
他听见那人喋喋不休,和被他称作【观眾】的人一顿沟通,最后递给他一颗丸。
“吃下这个,你能在只活最后七天的情况下恢復健全。”
还能恢復吗
迟久知道这东西可能是毒药,不过以他现在的状態,吃了毒药也不过是让他死得更轻鬆些。
迟久没怎么犹豫地就吞掉药丸。
隨后,好似奇蹟般,消失多年的感官再度回归在他的身上。
迟久缓慢地睁开眼。
寂静的大楼,遍地杂乱,对面是一个陌生人。
迟久確定自己不认识对方。
陌生人却向他伸出了手,眉眼弯弯,掛著甜笑。
“您好。”
许澄自我介绍道:
“我是许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