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渊前脚刚走,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公公便走上前恭敬地作了个揖。
原本一直低着头审阅奏折的皇帝也缓缓抬起头,湛蓝色的眸子此刻突然变得深邃,好似平静的深海,一眼望不到底。
“皇上,依臣看,此事并不只是高明的刺客这么简单。”
男子微微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言语,抬手将长袖浮下一截,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一旁的毛笔,优雅而娴熟地沾了沾乌金砚台中心的黑墨。
“大后天刚好是楚家大夫人的寿宴,楚家上下都在为这寿宴做准备,臣方才将尸体核对了楚家上下的名册,发现楚家除了逃走的两位小姐外,还有人不知所踪,另外,楚府里并没有发现其他不属于楚府里的人的遗体。臣以为,若只是单纯的刺客,目标必然是整个楚家,而依他的行刺技术,不应该会漏掉人。”
在丝绸上灵活跳脱的笔尖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又开始行云流水,“你以为,这凶手为何要放火?”
如此滔天罪行,若是想拖延时间,烟雾是最明显的标志,若非心思缜密到一定程度,这反而会惹来更大的麻烦,若是想毁掉痕迹,那他的目的就明显不只是楚家的人这么简单,如此别有用心,目的到底为何?
楚家并非世家,虽说根基不稳,但楚赫这些年为了自保也留存了不少朝中世家光鲜背后的那些不堪明说的秘密,但楚赫平时最为皇上赞赏的便是他很懂得把握分寸,为人也不算高调,从不特意为自己树敌,在政事上也多听取多方面建议。
朝堂中自然不会少世家权贵,但世家百年,那些肮脏的东西必然不会少,目前为止至少表面平和,若是仅仅因为这也并不至于几乎灭全府人口。
而且楚府的地理位置也算特别,旁边便是泾阳城最著名也最繁华的集市大街,即使是入夜也依然有着不少人流量。
在这样的环境下杀人,承担的风险性可不止一点点。
不仅如此,这对凶手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同样是一种考验,不能慌乱不能着急,必须要冷静迅速果断并且保证安静,全程不能出一点差错,精准地把控住住时间和空间,对于楚府的构造,房间和夜里轮班的侍从巡逻的时间点和路径非常了解。
所谓一步错,步步错,若是有一步没做好,便是无法弥补的过失,若是团队行动,那必须是绝对默契,而且一旦被外人不小心察觉,随时可能会迎来生命的终结,若真的是外人寻仇的行为,那可真的是精打细算,如此血海深仇,也不禁让人唏嘘。
杀人可以算事小,但对方可还是朝中大臣,未接到皇帝召令擅自做出几乎是诛九族的行为,便已经是挑战皇权的行为了。
如此胆大包天,不禁让人好奇这究竟是何人所为。
男子眼睑微眯,仔细查看着楚家人的生死名册,不料最大的漏洞便在于此,楚家指定的继承人,正室的长子,并没有死亡记录。
楚陌尘身为楚家的继承人,亦是皇上看着长大的,他虽然还未正式继承家业,但从小便对家族的事务有所涉及,对楚赫来说,再不出几年,他便可以适当放松把一些事务交给楚陌尘打理了。
“依你之见,墨子渊可有想要欺骗朕之意?”
“这……臣暂时还不能肯定,但依臣之见,此事并不宜全权交给摄政王决断。”
“另外,此事事出突然却并非小事,近来必定人心惶惶,民间流言众多,若陛下不能尽早结案,怕是难平民心。”
男子紧皱的眉头终于略微舒展了一些,手中毛笔悬空,仿佛在斟酌着字句:“朕前几日听闻前线战事吃紧,蒙将军最近年刚接下将军职位,果然还需多磨练磨练,据前线侍从回报,前日晚上有敌军的间谍偷偷潜入营帐暗杀了军师,不如过几日朕便派墨子渊前往前线,刚好能替朕解决这个麻烦。”
公公将腰弯得更低,更加标准地作揖,将声线压低:“皇上英明,只是摄政王一走,那楚家这一案……”
毛笔在手中划出一道弧度,男子清冷的声音飘**:“目前先按刺客这种可能性查下去,若是过几天墨子渊能够拿出足够的事实依据便暂时结案,但让大理寺留个全面的案底,居然有人敢在朕眼皮子底下作乱,朕,必定要彻查到底。”
公公弯着腰慢慢后退“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