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乱礁。
这里是法则的坟墓，也是时空的乱葬岗。
破碎的虚空乱流像生锈的刀片，漫无目的地切割着一切。没有上下，没有左右，只有纯粹的、无序的混乱。
谢清寒的意志化作一叶看不见的扁舟，载着两人，精准地停在一块悬浮的、漆黑的断崖之上。
这里是风暴的中心，也是唯一的“静谧之地”。
顾剑辰晃了晃，从她身后走出，脸色苍白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神魂被抽干的虚弱感，让他每一步都走得像是踩在棉花上。
他走到断崖中央，那里有一块稍微平整些的石台，像是天然的祭坛。
他摊开手掌。
那枚灰色的，“观察者核心碎片”，静静地躺在他掌心。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这枚碎片轻轻放在石台上。
它没有发光，没有散发任何威压，却像一个概念上的黑洞，周围那些狂暴肆虐的时空乱流，在靠近它的一瞬间，都变得驯服而迟滞。
整个乱礁的混乱，仿佛找到了一个绝对的“中心”。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退回到谢清寒身边。
他学着凡间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对着谢清寒，行了一个浮夸至极的礼。
“师尊，最好的观景席，已经为您备好。”
谢清寒没有理会他的贫嘴。
她的仙道意志无声地扩展开来，化作一道绝对无法被感知的屏障，将他们所在的这方小小断崖笼罩。
一个完美的，隔绝了所有窥探的，用神明意志打造的“包厢”。
顾剑辰轻车熟路地靠了过去，后背贴上她冰冷的仙道长袍，像一只终于找到专属靠垫的猫。
他闭上眼。
嘴里，仿佛还残留着那个吻带来的，三种交织的味道。
神金囚笼的冰冷。
焚天岩浆的滚烫。
以及……那份能压垮神明的，铅灰色的，苦涩的愧疚。
这味道，比他以前品尝过的任何一种“痛苦”都更高级，更醇厚，也更让他……心神不宁。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在舞台上尽情挥洒的演员，享受着唯一的观众为他疯狂的变态快感。
现在他才明白，那个观众从一开始，就带着比他更沉重的剧本。
他们两个，都是戏中人。
【警告：系统核心逻辑单元持续离线……】
【情绪结算模块……已确认永久性损坏。】
【正在尝试切换至备用求生模式……切换失败。】
脑子里，那台报废的系统还在发出微弱的电流悲鸣。
顾剑辰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觉得，这玩意儿坏了，挺好。
没有了那些冰冷的数值和奖励，他和她之间，只剩下那根滚烫的，连接着彼此灵魂的锁链。
这感觉，更真实。
“师尊。”
他的念头，顺着魂之锁链传过去，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却又无比认真的好奇。
“怕吗？”
片刻的沉默。
谢清寒的意志，化作一行冰冷的文字，直接在他脑海中浮现。
【恐惧，是最低效的情绪。】
【它会干扰计算，影响判断，是逻辑的天敌。】
【我从不使用。】
顾剑辰低低地笑了起来。
对，就是这个味儿。
这才是他的师尊。
永远的理智，永远的精准，永远用一台超级计算机的思维，去应对这个疯狂的世界。
也只有这样的她，才能配得上他这场，赌上一切的豪赌。
就在这时。
轰！
第一股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
东方。
整个因果乱礁的虚空，像是被泼上了一桶滚油，瞬间燃烧起来。
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被羞辱到极致的怒火，化作了实质性的风暴，将无数时空碎片烧成了通红的烙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