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面对面，盘腿坐下。
中间悬着那枚漆黑的欺天魔梭，像一个沉默的句号，等待着为他们这段混乱的故事写下终章。
顾剑辰伸出右手。
谢清寒伸出左手。
两只手在半空，稳稳贴合。
啪。
肉与肉相贴，带着活人的温度，在这片死寂的归墟中，显得格外突兀。
掌心相抵的瞬间，一股热流涌入。
隔着皮肉，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心跳。
咚。
咚。
咚。
一下，又一下，稳得像节拍器。每一次搏动，都在向对方的灵魂宣告：我在这里。
“清寒。”
顾剑辰开口，叫她的名字。
“我准备好了。”
这声音很轻，却比他发过的任何毒誓都重。
谢清寒的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倒影。
她回他，声音又软又清晰。
“剑辰，我也是。”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闭上眼。
下一秒，他们识海的防火墙，总闸，被同时拉下。
这不是精神层面的比喻，这是将灵魂最底层的代码，连带着所有不堪的、脆弱的、未曾宣之于口的秘密，全部打包，双手奉上。
没有预想中的惊涛骇浪。
也没有上次那种两台超级计算机互拷硬盘，随时会烧毁的狂暴。
这一次，是温柔的。
是心甘情愿的。
顾剑辰的灵魂本源，那道掺杂着毁灭与偏执的金色光芒，像一条温暖的溪流，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流向对方的世界。
谢清寒的灵魂本源，那片裹挟着爱与控制欲的纯白洪流，也收起了所有的棱角，温顺地，迎了上去。
一金一白，两股力量。
在空中进行了第一次，轻柔的触碰。
没有排斥，没有冲突。
那是一种，如同失散多年的另一半终于归位的，水乳交融般的圆满。
他们首先感受到的，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而是对方最表层，也最浓烈的情绪。
那份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沉重如山海的爱意。
那份可以托付生死的，绝对信任。
以及，一丝丝对这未知仪式的，共同的紧张。
【灵魂同调开始……】
【当前进度：1%……】
顾剑辰的金色灵魂之力，率先流入了谢清寒记忆的“浅滩”。
他“看”到了。
那不是如今这个疯批白切黑的仙道至尊。
那是很久以前，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清冷如雪的昆仑大师姐的谢清寒。
她站在昆仑山门前，看着一个长老，带回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
那孩子，就是前世的顾剑辰。
眼神倔强，像一头濒死的小狼崽子，对着整个世界龇着牙。
他“感觉”到，她那古井无波的心湖里，第一次，泛起了一丝涟含着“怜惜”的涟漪。
画面一转。
他看到她，是如何笨拙地，模仿着凡间母亲的样子。
第一次，为那个比剑还矮的小不点，束起凌乱的头发。她的手指很僵硬，动作生疏，好几次都差点把他的头发扯下来。
他看到她，在那个小不点练剑累倒后，第一次，用自己那身一尘不染的白色衣袖，去擦拭他脸上的泥污。
她皱着眉，脸上全是嫌弃，动作却轻得像怕碰碎一件瓷器。
这些画面，琐碎，平淡。
却像一把最柔软的锤子，轻轻敲在了顾剑辰灵魂最坚硬的外壳上。
原来，那份后来变得沉重、扭曲的爱，最初的源头，是这样的。
不带任何控制欲。
不带任何占有心。
只是最单纯的，强者对弱者的庇护，和一点点，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笨拙的温柔。
几乎是同时。
谢清寒那道纯白的灵魂之力，也进入了顾剑辰的记忆浅滩。
她也“看”到了。
看到了他重生之后，第一次在天枢峰的冰床上睁开眼，看到自己时。
那不是单纯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