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寒僵在原地。
那句流氓般的反问,像从炽火里抽出的通条,噗嗤一声,捅穿了她的心。
两辈子的苦痛,仙尊的意志,好不容易糊起的心墙,轰然崩塌。
那层“仙道至尊”的冰壳子,哗啦碎成齑粉。
一滴水,很烫,毫无预兆落下,砸在他们紧焊的手背。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如水龙头坏了般,止不住。
她脸上却在笑。
那是刚从鬼门关爬回,又中了五百万巨奖的狂喜,无法自抑。
她没有声音,只是无声地流泪,又无声地笑。
那张脸,一边是悲,一边是喜,一边是彻底的完蛋,一边是极致的痛快。
两种不共戴天的情绪,在她脸上搞起联合军演,像是下一刻就要原地炸开。
顾剑辰尝到了。
那股亮到刺眼的金色雾气,此刻如火山喷发,从她彻底报废的心防中,不要钱般往外涌。
狂喜、解脱、爱……这些味道不再孤单,它们搅在一起,化作一种全新的东西。
他从未尝过,无法言喻的神仙快乐水。
冲劲霸道,裹着甜意,一口入喉,足以让人当场报废,死也值了。
【警告!目标情感模型彻底崩溃!正在重组……重**草!**重组失败!正在格式化……格式化失败!】
【草!草!草!这是爱!这他妈是纯度百分之一万的爱!服务器底层逻辑干冒烟了!救……救命……】
【系统CPU过载!正在强制关机!各位程序员,来世再见……】
他脑中,那只带电的尖叫鸡,最终化作一阵忙音。世界,终于清净了。
谢清寒猛地松开他的领子,不是推开,而是伸出双手,用要把自己活活塞进他身体的力道,死死抱住。
这个拥抱,没有仙尊架子,没有算计,没有试探。
只有纯粹的,丢失两辈子终于找回的,能把两人烧成灰烬的疯劲。
顾剑辰任她抱着。
他能感觉到她身体颤抖,力气惊人。
他策划两辈子的复仇大戏,演到此处,终于落幕。
结局与他预想完全不同,却更痛快。
最狠的报复,不是让她疼。
是让她尝过最极致的滋味后,再也受不了一秒钟的失去。
他亲手为她造了一个笼子,名叫“顾剑辰”。
永恒的。然后他自己,心甘情愿走进去,从里面,把门焊死。
很久。久到这片死人堆般的归墟,都被他们这个姿势填满。
两人慢慢分开,脸上没了眼泪,也没了疯癫的笑。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表情:严肃,凝重,像是要参加高考宣誓大会。
最终的考卷,就在眼前。
顾剑辰转身,看向祭坛中心那块破旧石碑。
“石碑上的鬼画符说,想成为那把独一无二的‘钥匙’,光有夜煌那破铁梭子,不够。”
他声音平淡,每个字却像钉子,钉进空气。
“我们两个的魂,必须达到百分之百的,完全同调。”
谢清寒身体一颤。她几乎立刻明白这六个字背后,比死亡本身更可怕的含义。
“我懂。”她脸上表情,如同赴刑场。
“意思就是,咱俩得把自己的脑子,完全对对方开放。”
“一丝防火墙都不能留。”
“等于把银行卡密码、手机解锁密码、微信聊天记录、浏览器历史记录,包括无痕浏览记录,全部公开。”
这不是分享秘密。识海,修士的命根。
里面藏着一个人从母胎至今的所有记忆,所有念头,所有情绪。
有光鲜亮丽,也有不堪入目。
有能拿出去吹嘘的,也有那些连自己都不愿再看第二眼的,最脏,最烂,最不是东西的想法。
打开识海,就是要让对方看。
看自己最真实,最丑陋,最烂泥扶不上墙的一面。
顾剑辰必须让她看见,他是如何将复仇当成一场戏,如何冷眼看她痛苦,甚至从中尝到变态的快乐。
他必须让她看见,自己那些偏执、发疯、见不得光的算计。
而谢清寒,也必须让他看见。
她是如何在前世,因为那个狗屁系统的任务,亲手将剑捅进他心脏。
也必须让他看见,她那份名为“补偿”,实则充满病态控制欲和占有欲,能把人压死的爱。
她享受将他逼到绝路,再抱进怀里时,那种“这东西只属于我”的满足感。
她甚至想过,如果顾剑辰不听话,就打断他的腿,把他锁在昆仑之巅,让他哪儿也去不了。
这些,都是藏在“爱”这件华丽袍子下,最丑陋,爬满虱子的里子。
这就是对他们之间信任和爱的终极审判。
一场大型公开处刑。
过程中,只要一丝隐瞒,对方立刻知晓。
只要一丝怀疑,一丝退缩,两人灵魂频道当场错乱。
结果,不只是同调失败。
而是两人灵魂,会被对方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流冲成一锅浆糊。
当场死机,魂飞魄散。连成为那把一次性“钥匙”的资格,都没了。
祭坛上,再次安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静,更压抑。
这一次,考他们的,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观察者”。
是他们自己。是他们那份刚确认关系,就马上要被放到显微镜下,一根毛一根毛检查的,所谓“爱”。
他们看着对方,时间像是被拉成了慢动作。
顾剑辰从她那双凤眼里,看到挣扎,看到害怕。
但最深处,是那种烧尽理智,死了也认了的不管不顾。
谢清寒也从他那双黑眼睛里,看到坦然,看到玩味。
但在玩味之下,是那种愿意交出一切,陪她一起跳火坑的决心。
他们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迎接这场来自对方,最狠,也最甜的考验。
“师尊,”顾剑辰忽然笑了,打破这股憋死人的气氛,“准备好交换黑历史了吗?”
他问得轻松,像是问“吃了没”。
谢清寒看着他脸上那股熟悉的混蛋笑,心里最后那点因暴露丑事而生的害怕,也散了。
她怕的,从来不是让他看见自己的丑。
她怕的,是自己的丑,会让他选择离开。
而现在,这个问题,已无意义。
“怕什么?”她学着他之前的样子,也笑了,“我连你小时候尿床的记忆都准备好参观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没尿过床。”顾剑辰的脸黑了。
“哦,”谢清寒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那一会儿我可得仔仔细细检查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