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沈若怡看了一眼地上吐的脓血,还有他嘴角的血渍,猜得出是他将自己肩部的脓血吸吮了出来,一个男子如同柳下惠一般坐怀不乱实在是世间少有,哪怕是现在面对着敞开衣襟的自己,他的眼睛都目不斜视。
“一个陌生人!”沈义澜将金疮药的瓶子盖好后答道,“你的衣裳还不能穿好,这样通通风还能有助于你的伤口愈合!”
“为什么要救我?”沈若怡问道。
“因为在下冒犯在先!”沈义澜将那半枚从怀里掉进水盆里的腰牌捡了出来,擦干后复又放进了自己的怀中答道。
“你救了我,就不怕我是坏人,带给你麻烦?”沈若怡之所以落得如此的下场,是因为她是身负重伤,没有一家客店冒险收留她,唯独这件小客栈的老板娘贪财,才大着胆子收留了她。沈若怡见沈义澜一身的华服,还以为他是哪家的世家公子。
“我当然知道你是坏人!”沈义澜上药时看过沈若怡的刀伤,那瓶金疮药的确是上好的刀伤药,可伤口化脓,迟迟不能愈合,不只是因为天气炎热,汗液感染导致,而是因为伤了她右肩的刀是剔骨刀,这种刀刀刃锋利,而且带着到此的小勾,如同剔骨的刀具,在龙止国只有三种人配备这样的刀——大内密探,皇上的贴身暗卫;神机营,十二个顶级的杀手,专门执行特殊的任务;最后一种便是大理寺佐手,也就是只受天子调遣的捕快,看一看沈若怡的样子,不像是进宫行刺的,也不像是帝国的间谍,只能是被大理寺佐手追捕的朝廷侵犯。
沈义澜脑海里快速的掠过近几年未追捕到的逃犯,似乎还真的有一个女人,两淮之地漕帮贩私盐的一个舵主——小木兰沈若怡,“如果没猜错,你应该姓沈?”
他猜得出自己是谁,恐怕就凶多吉少了,沈若怡拿起手边的剑指着沈义澜说道:“就算是有一口气在,你们这些狗官就休想要我得命!”
沈义澜食指和中指夹住指着自己的剑身用力一折,拿在沈若怡手中的剑立即折成了两节落在了地上,“以你现在的情况,若是继续这么激动下去,恐怕就无需我出手,你就能够气血不通,伤口发炎的死掉了!”
沈若怡看得出对方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便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见了我这个钦犯,不仅不着急邀功,而且还救了我?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为何救你是有企图的?”
沈若怡听了沈义澜的话冷笑了一声,惨白着一张脸看着沈义澜说道:“这世道之中,还有真正的好心人不为名利就帮助别人?真可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那就说说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为何带着漕帮的弟兄贩私盐!?”沈义澜坐在了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道。
“为了活命!为了百姓!”沈若怡呛声的答道,她的身子很单薄,并不像是一般帮派里的女人个子高大,身材健壮,与她不相称的是她的性格,一个如此瘦弱单薄的人竟然有一双堪称倔强的眼睛,她的灵魂都似乎能从那双明亮的眼睛中亮了起来。
“难道两淮产盐之地还活不了命了?”沈义澜知道这次他随御驾南下就是为了查清盐案,所以沈若怡是一个难得的人,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才是真话。
“你可知道我们漕帮的兴龙舵为何不干水上的买卖反而打起了私盐的主意?”沈若怡双唇没有血色,可她的精神很好,因为仇恨的信念让她具有无穷的动力。
“愿闻其详!”
沈若怡叹了口气,开始讲了一段故事,“我十四岁入漕帮,四年后当上舵主,一直干着水上的生意,从未逾越半分生意之外的事情,直到那一年两淮来了一个新的盐院大人——顾克久!”
沈若怡看着沈义澜平静的眼睛问道:“恐怕你这样的公子哥永远都不知道盐有多贵重,米有多难得吧!”沈若怡继续讲道:“这个顾克久成为盐院大人之后就大肆的将盐囤放起来,为自己所用,他逼着当地的盐商出高价贿赂他,否则就收回盐商手里的引案,然后他再用这笔钱一部分充公,一部分打点上下,至于囤放起来的盐便高价出售,你知道有多少百姓吃不起盐,没有盐就没有力气,又有多少人因为没有盐生了病!”
沈义澜皱紧了眉头,问道:“为何没人揭发他?”
“揭发?!”沈若怡冷哼了一声,“官官相护罢了,更何况他身后有人,是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谁也不敢动他!所以我便带着兴龙舵的兄弟们带头劫他的盐船,抢他的盐库,那顾克久便上报朝廷将我定成了朝廷侵犯,可苦苦捉了我三年依旧没有成功,直到三天前,有人要暗杀我,我心里明白,是那顾克久派来的,即使他不再是两淮的盐院官员,可我掌握了他太多的秘密,所以他想将我灭口除掉,无奈我兴龙舵的兄弟为了保护我,全部战死无一幸免,这笔仇,我要记住,只要有一条命,我都要去找顾克久报仇!”
沈义澜沉默的听完沈若怡的话,良久后说道:“我给你一个机会报仇,能让顾克久臭名昭著于天下,让他命丧黄泉,为你兴龙舵的弟兄们偿命!如何?”
“什么样的机会?”沈若怡显然极为的感兴趣,毕竟她此刻唯一苟延残喘的活下去的支撑便是报仇,为她兴龙舵三十几条人命报仇!
“你为我作证人!”沈义澜拿出一块腰牌来,上面是一只白虎,沈若怡混迹江湖对官场上的事情了如指掌,这男子手里拿的白虎令是天左将军的信物,传闻——白虎令一出可调动天下三分之一的军队,而天左将军手里掌握着龙止国三分之一的兵权,他可谓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见了白虎令,沈若怡有些吃惊,她没想到传闻中骁勇善战的天左将军竟然是如此俊俏的一位年轻公子,而不是粗莽大汉,“怎么,你怀疑我手上的令牌?!”沈义澜问道。
“不!”沈若怡起身单膝跪地,沈义澜顾及她身上有伤,急忙将她扶了起来,沈若怡眼含热泪的说道:“若是能为我兴龙舵三十几条人命报仇,来世定当结草衔环报答将军。”
“结草衔环就不用了!”沈义澜将沈若怡扶了起来,在**安置好,说道:“你协助本官解开顾克久这个人的真面目,让两淮的百姓出一口恶气!也为了你们兴龙舵的兄弟报仇!”
……
住在二楼的那位客官,第二天并没有着急走,而是带上了住在他对门的那位女个人,不知道是报仇的动力,还是沈义澜包扎的手法的确高明,沈若怡肩上的伤口缓缓地开始愈合了,沈若怡要了一匹快马决定跟在沈义澜的身边前往江苏。
沈义澜**是轻影神驹,自然一般的马望尘莫及,所以沈义澜便时时的勒住轻影的脚步等一等身后的那匹枣红色的马,沈若怡也不亏是江湖儿女,丝毫没有女子的忸怩之态,紧随沈义澜之后策马扬鞭,尽管她一直不肯相信那些只为名利的狗官,可沈义澜看上去不像是坏人,所以沈若怡决定相信他一次。
“沈大人,这次您前往江苏可是为了调查顾克久的贪污案?”沈若怡在休息之时问道。
沈义澜看了看身后的人说道:“你不用叫我沈大人,出门在外行走不方便,换个称呼吧!”
沈若怡觉得沈义澜的话说得有理,便随口说道:“若仪是个豪爽之人,也是个粗人,那就叫您大哥吧,一来你我以兄妹身份赶路可以遮人耳目,二来也可以隐藏你的身份。”
沈义澜默许的点了点头,答道:“这次南下江苏,的确是为了查办顾克久,现在他私收贿赂,贩卖私盐,欺上瞒下的罪过已经看在陛下的眼中,只不过现在顾克久身后有一条祸患极大的大鱼还未露出水面,只有将此人揪出来,天下才真是太平了。”
太阳在远处缓缓地下山,阳关也由金色变成了橘黄色,不那么燥热了,沈若怡站在沈义澜的身后一同眺望着远方,他们二人已经干了一天的路,趁着天还没黑的时候,他们也该找个地方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