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豫一痛,伸手就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指间一热,鼻血已经流了出来,“萧城,用多大劲儿啊!”
萧城连忙道歉,“哦,没看见你,不好意思!”
苏豫起身去处理受伤的鼻子,恨恨地对他说:“萧城,你绝对故意的……”
看着那只琴凳,苏清妍只觉像是突然咬了一大口冒着凉气的冰棒,浑身上下,瞬间清透。林素蕊望向她小腹的目光,小乔的意外落水,以及眼下这只被人做过手脚的琴凳……一切的一切,需要这么巧合才能提醒她危险正在临近吗?
让工作人员帮忙再换一把琴凳?万一还是坏的呢?愤然离场弃演?显然太孩子气。
“行,你不让我好好坐,那我就不坐。”
苏牧远曾经说过,曲裾正坐才是弹筝时的正姿。她至今还记得爸爸临窗正坐弹奏《高山流水》时的古雅风韵。她今天穿的正好是曲裾,弹古筝,曲裾和正坐更配哦!
苏清妍转过身来,笑容恬然,莲步款款,走到古筝一侧,用手轻轻拨动琴弦,划出一串行云流水般的音调之后,面对台下诧异的观众,微笑着说:“古筝起源于战国时期,流行于秦国,故也称秦筝,古人弹奏古筝时以正坐曲裾为正确姿势。曲裾,是汉服的一种款式,正如我身上穿的这一套。而正坐则是古人居坐的一种方式,即席地而坐,也是现在很多电视剧里展示的日本人的坐姿,其实是我泱泱大中华的古仪精华。今天机缘巧合,我斗胆献丑为大家表演一下曲裾正坐弹筝,在座如有同行大家也请多多指正。”
本来寂静无声如同深夜湖泊一般的会场,随着苏清妍这么一说,议论之声如潮水一般悄悄漫起。
苏清妍淡定地走到古筝旁边,长袖一挥,就把那架桐木古筝搬下来,放在了地上。桐木轻浮,倒是不重,却已经把台下的萧城吓了一跳,他不由就站了起来,却又被刚回来的苏豫一把拉住,“唉,你别去打扰啊,我们还等着欣赏曲裾正坐呢!”
苏清妍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爸爸学习正坐,犹记得窗外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父女俩临窗正坐,或饮茶,或抚琴,那可真是被杨牡丹骂做“神经兮兮”却独属于他们父女俩的乐趣啊!
没有练习过的人,正坐一会儿就会感觉膝盖、脚踝酸疼,而苏清妍小时候就常跟苏牧远练习正坐,所以正坐弹完一曲《战台风》并不会觉的有多为难。
从小练就的功夫自然简单随意,优美流畅,她轻抿裙摆,臀部轻轻放于脚踝,上身挺直,双手规矩的放于膝上,身体气质端庄,目不斜视。向大家展示了正坐之姿以后,施施然把古筝筝首一端轻揽入怀放于膝头,秀目微垂,皓腕轻抬……
舞台背景瞬间变化,一片江山如画,潮平水阔。灯光师也立刻配合,远处大灯调暗,堪堪一尾小灯照着苏清妍一人一琴。美人如画,琴音似潮,于纤微间演绎风声水汽,暗雷闷卷,远电缠绵,一曲《战台风》于21根纤细琴弦之间悍然卷起……
刚才小乔莫名落水带来的疑惧还没有在苏清妍的心里完全消除,此时曲子开篇的激烈紧张节奏更是让她心情莫名紧张。眼尾偶然扫过舞台旁边,黯淡光影里一抹素色身影就立在台边幕布后。她心中一惊,心潮涌起,翻卷不断。一时间,疑惑、紧张、愤怒……多种情感交缠,诸般思想诉诸琴端,一曲《战台风》被她演绎的张力十足。
萧城的一颗心也被她吊得起起落落。不知不觉间,乐曲已到了第四小段舒缓平静的慢板,曲风一静,不仅是苏清妍,连全场听众的心也随之沉静。待那雨过天晴,天青一色,她已经在一支曲子的时间里把事情想明白了七八分。
苏清妍缓缓收住琴音,眉眼轻抬。一霎时,台上灯光大亮,台下观众掌声如雷。台上女子款款起身,微微一躬,转身就要下台,却突然听见有人在叫,“嫂子,嫂子,嫂子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