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豪情气魄，谁能想到。
他咬牙道：“所以你便是一点情面也不留，决意如此。”
公主殿下眼眸仍旧冰冷一片，风雪难欺，“我楚倾要赢，便要赢得彻彻底底，要败，就要败的你们一无所有。”
言之凿凿不见一丝改变，凌然自信随风雪呼啸。所谓世道强权，能让别人委曲求全，却是不能令她退却一步。
这便是，在西凉被视为鸩姬的公主殿下。
面对如此决然匪石的女子，赫连铮长叹一声，往昔难以理解的一切，竟在此刻逐渐清晰，摇头道：“就算如此，两国联姻乃是南楚国策，我答应了，我父皇也未必同意。这场婚约，我们不过是被国家利益裹挟向前，既非我们愿，自然也不会遂你所愿。”
公主殿下笑道：“铮皇子，你太小瞧你自己了。在楚帝心中，你这位时日无多的儿子，恐怕比那位太子还要重要。一位可有可无的和亲公主与自己最喜爱儿子的安危，孰轻孰重，显而易见。无论是出于国家大义，还是私家小心，你的安危始终凌驾在我这位公主的婚嫁之上。”
世人重男而轻女，对于楚国，本国皇子与异国公主，更本没有可比性。公主可以再娶，可皇子楚国仅剩两位，自然选择后者。
赫连铮也是明白人，知晓楚倾今日既然开诚布公，便是有了十足把握。凄凉苦笑道：“我们之间虽是联姻，但我对你却是真心，你就那么不愿下嫁与我。”
公主殿下心中微暖，却仍坚持本心，无情道：“阿铮，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所以我只能抛下你，自己找寻。”
赫连铮心中一痛，低头追问道：“你想要什么。”
“自由。”楚倾淡淡开口，不带一丝犹豫。
随后抬头面对朝阳，轻轻伸手，让金色朝阳落在她的掌心，似要抓住那道温暖的光。“这一局之后，楚帝会得到一个长命百岁的孝顺儿子，西凉皇室也会得到南楚的补偿，获得应有的好处。你铮皇子也不在受绝症所苦，拥有新的人生。而我楚倾……”
她轻轻合手，面向朝阳微笑，似乎已经抓到了那道光。
“将真正走出牢笼，再无束缚。”
这个万古如长夜的世道，她终究是靠自己走出一片天地。
看着沐浴在朝阳下的楚倾，赫连铮此刻终于明白，公主殿下心中所求，不过是自由自在，让这天下不敢为难与她。
这便是她，凉凰公主，从一而终的初心。
赫连铮由衷赞叹道：“天下三国，你这一局，可谓赢尽天下。”
对自夸自擂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楚倾淡笑道：“这夸赞，我受之无愧。”
她走到桌案之上，一扫卷纸横轴，墨迹已干的药方顿时滚动成一副画轴，露出下方的白纸。她手持药方卷轴，横立在身前，开口道：“现在，该你了。一纸解婚书，换一世长安。”
赫连铮深吸一口气，走到桌案之前，问道：“这是交易？”
楚倾应道：“也是补偿。”
赫连铮失去的是一段婚姻，得到的却是完整的人生，应该庆幸才对。
可他却悲凉一叹，跪坐再蒲团上，上方还残留着楚倾的微微余温，他抬头望着天空白雪，突然语调悲怆问道：“若我不同意，你是否会袖手旁观，就算我病发至死，也不出手相救。
公主殿下这一局看似精妙，但最后的关键，还是在赫连铮的手书，若他不顾自身安危，执意要娶楚倾。身在异国他乡土地之上的公主殿下，纵然不甘，也只能下嫁。
公主殿下未去看赫连铮洛神眸的殷切期待，“这一局，既然我拿它当筹码，你应该知道我的选择。”
随后转身离去，继续道：“离吉时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慢慢思考选择。”
果然如此吗。赫连铮心中一叹，目送她远去，一身大凉龙雀裙在风雪之中婉兮飘扬，宛如傲雪寒梅，凌寒独自盛开，却不为任何人飘香。
公主殿下渐渐消失在风雪中，只剩赫连铮独坐在桌案之上，宛如被人抛弃在风雪之中的孤鸦飞雁，他抬头看天，心中只剩荒芜。
原以为能够一路风雪到白头，却不料，还未开始，便已经陌路。
终于死心的他，提笔落字。
而在山腰处，公主殿下也未走远，只是看着远处苍茫雪景。身为楚国皇子，赫连铮受尽父母恩宠，或许有他的身不由己与无可奈何。
但楚倾一直相信。
命运。
操之在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