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二爷是天黑之后回的家。
见着琼芝派在府门口等着的小厮,听说老太太让他回家立刻去议事,就匆匆往上房里赶。但是中途却听说老太太病了,正在睡觉。谢二爷觉得奇怪,一路上仔细了解,这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于是进了老太太的院子之后,知道母亲睡着,谢二爷先没去打扰,而是直接进了关着赐恩伯的东厢。进去看到赐恩伯的样子,谢二爷没让人松绑,疾言厉色将之给训了一顿。
赐恩伯大怒,嘴巴里呜呜呜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堵着桃子也听不清,还挣扎着起来要往谢二爷身上撞。
谢二爷嫌恶地避开。
“德不配位!你要是当不起这伯爷,索性往朝上递个折子,这赐恩伯的爵位也不要,直接当个平民罢了,免得你日后行事糊涂再给家里惹祸!”
赐恩伯撞不到谢二爷,愤怒地一下子撞翻了旁边一把椅子。
谢二爷冷笑:“不服气?觉得我这个庶出的弟弟没资格说你是不是,你当我不知道你平日里看不起我,恼火母亲商量事情总找我而不找你?那你就该反思为什么母亲不肯找你,反而舍近求远来找我。这家里没了你,还有四弟,他也是母亲的嫡子,有资格承袭爵位的。你与其有工夫在这里恼火,不如想一想,若是你忤逆气得母亲中风的事情被人参上一本,你还当不当得成这个伯爷!我去探望母亲,回头再来找你算账!”
谢二爷拂袖而去。
他是这个家里几位男主人之中,脾气最硬气的一个,也是最敢说敢做的一个。
怒火中的赐恩伯被他所说的袭爵的话给惊到了。
第一次意识到今天的事情将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要是老太太真的不肯原谅他,让四弟接替他袭爵……
不孝可是大罪,若是被人参本,他多半真的要被夺爵啊。
都是那个该死的丫头!赐恩伯一瞬间想到了这件事的源头,馨宜,对她恨得咬牙切齿起来。
谢二爷在探望了母亲之后,把馨宜叫到偏厅里去独自问话,了解今天事情的细节。馨宜没有隐瞒,将事情前后都如实说了,谢二爷听得脸色很沉。
后来,馨宜离开后,他又叫了琼芝等丫鬟到跟前问话,还问了搭手的那几个粗使婆子。
他原本在衙门里的职责就有查案这一项,在问讯方面有自己的经验和直觉,多方问话之后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馨宜没有为了撇清自己而刻意抹黑大舅舅,一切都是赐恩伯本人惹下来的。
这时候大夫人找到了偏厅,一进屋就跟小叔子掉眼泪。
“你大哥还在厢房里捆着,因为事关母亲,我也不敢让人放她出来,只能等母亲醒来再说。可是他已经捆了半天了,怕是要捆出病来……你眼下是家里主心骨,你得拿个主意……他好歹是府里的伯爷,总这样下去,以后怕是难以服众……”
谢二爷沉着脸打断了嫂子的话。
“长嫂如母,论理我不该说什么,不过,听说今日大哥闯进母亲房间吵架,是因为从你的丫鬟那里听说母亲跟馨宜在房里说话,所以恼了?”
大夫人愣了一下,强笑道:“二叔是哪里听来的,事情不是这样的,本来是今天馨丫头回来,你哥哥和我都想全家一起吃个饭热闹一下,你大哥是来找母亲问要不要一起用晚饭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就吵了起来,好像……好像是因为哪个小丫鬟对他不敬……”
大夫人极力撇清自己,因为谢二爷的问话好像是在指责她挑唆丈夫。
谢二爷道:“便是底下人不敬,难道就能在母亲跟前吵闹?”
“……当然不能。你大哥他最近心情不好,脾气急了一些,你也知道家里现在的情况,他很焦心……”
谢二爷冷声说:“家中奉旨降爵,这是皇恩,为什么要心情不好,焦心什么?劝大嫂以后说话做事都有些章法,也要劝着大哥规矩一些。既然你们是家中长房,在外就是府里的体面,那么做事就不要不讲体面,免得最后真的没了体面。”
大夫人气得脸色发白。
可是丈夫气坏了母亲在先,她此时不能再节外生枝,只得忍气吞声下来,心里头不知道把谢二爷骂了多少遍。
谢二爷敲打了她,也不知道她听进去多少,不再理会起身就走了,过去陪在老太太屋子里。
老太太一直昏睡着,到了半夜才醒来了片刻。
一睁眼,看到二儿子夫妇都在屋里,馨宜也在,就问什么时辰了。
得知是子夜之后,还催促大家回去睡觉,不用陪着她。
大家看她醒来,而且神志清醒,都是喜出望外的,不但没有离开,过了一会儿谢四爷和四夫人也过来了,大夫人也跟在后头。他们是在偏厅那边小憩打盹,大家轮流守着病床的。只有谢四小姐等小辈在二更天的时候被打发回去睡觉,其余人都留在了这边。
老太太看着儿子媳妇们,神色有些复杂,微微叹了口气。
“你们大哥呢?”
谢二爷道:“在厢房歇着。”
是还捆着。
他没吩咐,没有人敢主动放开赐恩伯,大夫人也不敢。
老太太不知就里,又叹口气,说嫌人多,就让馨宜留下了,坚持让其他人都离开。
大家不敢再这个时候忤逆她,见她坚持,就叮嘱着告辞了。谢二爷走时候还对馨宜说:“辛苦你,回头二舅舅会好好犒劳你。”
馨宜福身送他们。
谢二爷却没真走。因为惦记着母亲要跟他商量事情,更担心母亲的病情,就让其他人先回去,他留在了厢房,而且没放长兄赐恩伯走。
“你惹出来的祸,你别想回去高枕无忧睡觉。”
而且不许人给赐恩伯松绑松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