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妇人是存了心要留下来的。
她本来在那何县官妇人府上做的就是浆洗打扫的粗活,也是本分人,可谁料何县官突然就升迁了,她们这些三等的粗使婆子可不就给抛下了?
山东府路途遥远,若是还要再带上她们这些粗使的上路,这一路上不说路费了,就是吃的用的这些银子在当地都能买好几个下人使了。
也就因为这,她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再说何夫人寻的又是官牙子,也好生交代了不许把她们这些旧人卖到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去,所以她心里倒也没什么可埋怨的。
只不过她向来本分惯了,旁人或许还会觉得自个是县官府里出来的有了那点体面,还想另攀高枝。
她心里却暗暗发嘘,都是卖身成奴的,还能有什么体面不体面的?
真要她说,这为人奴婢的,就算能有点身份和体面那也都是主子给的。
她如今唯一的想头,就只想有一户本分人家买了她,她安安分分做事有口吃的有口喝的,不要随便打打骂骂有个安身之地就成了。
因此,临春问了话之后,她依旧就跪着低着头回话,“回姑娘的话,奴婢姓朱粗名荷香,今年三十有一。从前在何大人的府上是做浆洗活计的。”
临春见她说话条理清楚,心里也很满意,又问道:“你也看到了,我家就是这等子小门小户的人家,别说和何大人府上比了便是一般的富户也是比不上的。而且实话告诉你,我家买人不是为了旁的,就是指着你们来干粗活的。你,可愿意留下?”
方才这朱氏出来跪着说话的时候,临春眼尖,看到那剩下的几个当中有人目露不屑。
她便明白了,便是这些卖身为奴的人也会狗眼看人低。
她买人不是为了旁的,若不是怕炒瓜子的方子流落出去,也万不会有这遭子事。
可她可以保证,只要这些人诚心愿意留下来,日后好好做事,她也绝不会亏待他们。
眼前正好有个自愿站出来的朱氏,临春就正好用她来当这磨刀石。
果然听了临春的话,那一两个先前露不屑的脸上又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临春也是个灵慧的,心里一一都记了下来,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看向了跪着的朱氏。
朱氏呢不知道是明白了临春的意思还是没有明白,听见临春问她,当下弓着的身子又伏得更低了些,“奴婢只求有个安稳的容身地,不愿再被发卖。奴婢本就是穷苦人家出身,也干惯了粗活,若是姑娘看的中奴婢,奴婢自然是千愿万愿的。”
她是真的不怕吃苦,再说方才带她们来的那人与这家的老太太闲话,她一直都竖着耳朵在听。
也大约明白了这户人家是为何要买人,原来是办了作坊缺人使。
再听这位老太太说话和先前老太太还特意端了茶水给她们喝,她便知道这是一户家底殷实,人品厚道的好人家。
她求的不就是这样的人家吗?
所以,先前临春问话,她就急着出来表明心迹了。
临春明白了,这朱氏应该是被卖怕了,哪怕自家苦些穷些,她也愿意留下来,只求一个安稳。
点了点头,临春让朱氏起来,“你起来说话,我家也没有这样子的规矩要让人跪来跪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