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自断羽翼,那之前的努力全白费了,而且柳士璋的事情一旦叫陛下知道,即便柳家不会攀咬牵连晋王,在陛下心里,柳士璋总归不会是为了他自己行逆天之举的吧?
“阿耶,事已至此,早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他叩了个头,平心静气的,试图劝说王净之,叫他态度和软下来,“柳家事发,我们在京中还自断羽翼,将来还什么跟裴王相抗衡?阿耶是明白人,今次咱们父子从太极殿上退出来,于晋王殿下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可是裴王呢——”
他拖着尾音,又拖膝往前行了两步:“阿耶再看看裴王吧,这一年以来,从前不显山不露水的裴王殿下,大放异彩,风头无两。我们曾以为他手上什么也没有,连庾令贞都为我们所用的,可如今呢?”
王净之好似一时间无话可说。
事实摆在面前的,庾子惠摆了他们所有人一道,连他都被蒙骗了过去,宇文舒的手上,可用之棋,可走之路,远比晋王多得多。
更何况从今次陛下待王谢的态度来看,晋王和裴王之间,陛下更偏爱的,到底是裴王。
然则想得通是一回事,肯松口就是另一回事了。
王净之仍旧黑着脸:“我只问你,你这是与我商量的态度吗?你不知道其中厉害,要我与你解释吗?我并不是固执,要阻拦你们,倘或没有今早这件事,你告诉我,你们在建康中行此部署,我不会多说什么,虽然……”
虽然如何,王净之没说下去,片刻转了话锋:“大郎,你要想清楚了,现在,还留有余地可以收手,等到真的闹大了,我也没法子帮你们填平这个坑。”
真到了那个地步——
王岐眼底闪过狠辣:“儿今日本想与阿耶讨个主意,可阿耶一定要我们收手,儿绝对做不到,便是晋王殿下,他更知晓其中厉害,也不会在此时选择收手了。阿耶,真的没有退路了,裴王和谢氏步步相逼,晋王、王氏,我们还能往哪里退呢?如果——”他抬了头,定然看向王净之,“倘或真有阿耶口中所说的那一天,也一定是我们比裴王占得先机!”
届时天子龙驭宾天,晋王有河东柳氏拥兵支持,而执金吾中虽然左右两卫的将军已被换下,可多年经营,总归还能掌握的住一部分。
更何况,晋王殿下身为嫡长,就算是圣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御极称帝,天命所归。
王净之见此情状便知劝他不住,他原也不是蝎蝎螫螫的人,事情的后果虽不堪设想,可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他不得不承认,儿子说的也有他的道理。
也许人在规划来路时,总会下意识的想着若走不动了,要怎么退。
但事与愿违,这世上,从来就没有那么多的退路留给你。
他们王氏早择了晋王为主,现而今又有陛下隆恩赐婚,娶了陈郡谢氏女,无论如何,都退不了。
不要说裴王与谢氏,就算是陛下,也不会容他们退。
王净之长叹一声,原本紧握的拳,缓缓舒展开来:“你起来吧。”
王岐心下一喜,面上却不露声色,撑着起了身,忍着膝头的不适,因知道他阿耶必还有后话交代,便没多话,老老实实的立在那里。
王净之翻了一眼过去:“这些事情,别进了你阿娘的耳朵里,还有你阿叔他们……琅琊王氏,百年望族,如今一门荣辱,系于一人之身了。大郎,该劝的,我劝了你,可你不听。河东的事也好,建康中的事也罢,你大了,能够自己拿主意的,就不要再等着我插手,等到有那么一天——若有一天,麻烦变成了你解决不了的,你项上人头不足以抵罪时——”
到那天,才是我能为你、为王氏承担后果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