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芊芊拉了拉他的衣袖，轻轻说道：“都是我不好。”圆圆的眼眸中有泪光浮动。
“停止胡思乱想！”方致尧强打起精神，展露笑容，“来，给我点面子，笑一个！”
杜芊芊痴迷地看着他，展露笑颜。
苏家母女三人出了机场，匆匆打车赶往医院。
外祖母正守在病房外，白发苍苍，神情憔悴，见到女儿孙女，如同找到了依靠，眼泪不受控制地奔腾而出，一边流着泪，一边低声说道：“你爸胃癌晚期，癌细胞扩散到了肝部，已经无药可医，你们快去陪陪他吧。”
“啊！”
病情竟如此严重，三人目瞠口呆，尤其苏母，受刺激过大，耳畔嗡嗡作响，灵魂仿佛飞出身体，飘飘然回到童年。
因为她是女儿，爷爷奶奶格外不喜欢她，当着她的面，都能翻着白眼，撇着嘴角，冷冷来一句“赔钱货！”
她太小，虽然不懂“赔钱货”三字的意思，却能从长辈的表情，看出他们讨厌自己，整个人抖抖索索，恨不得找个墙缝消失。
每当那时，父亲总会出面为她解围，把她抱在怀里，亲吻她的小脸，笑眯眯地说道：“他们说的不对，穆青是珍宝，是爸爸的心肝宝贝。”
当她长到十几岁，不畏惧长辈厌恶的眼神时，父亲却背叛了家庭，在外面组织了新家庭。她偷听到父母在房间里争吵不休。
母亲忿忿不平道：“你一个大学教授怎么会看上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小保姆？”
谁知父亲马上反唇相讥，“她没读过书，可是她给我生了一个儿子，为我们沈家留个后代！”
他的意思是沈穆青算不上沈家的后代。
那一刻，父亲光辉伟岸的形象在沈穆青心目中轰然倒塌，她无法忍受自己有这样的父亲，考大学时，特意选择了远离家乡的江南，嫁人后，将近十年不跟父亲联系。
即便如此，父亲仍是她的父亲。
到了这一刻，她终于理解了，什么叫血脉相连？那就是，即使你知晓他性格里的弱点，看不上他，憎恨他，可是有一天，当他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你仍然难过得无以复加，恨不得求菩萨显灵，把自身的寿命渡十年给他。
外祖母轻轻地推了女儿一把，让她灵魂复位，“振作点，让你爸最后的时光开心点。”外祖母很快擦干眼泪，推开病房门，惊喜道：“看看，谁来了？”
几月不见，外祖父像是换了个人，一头白发睡得乱七八糟，原本健壮的身体迅速消瘦下来，整个人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看得人触目惊心，说不出话来。
一见到女儿，他浑浊的眼睛里发出一道光来，一叠声唤她到跟前。
“穆青，你可算来了，爸还担心见不到你最后一面。”
听到这话，苏母的眼中有泪光闪出，双手握紧父亲干枯的手，劝慰道：“爸，不要瞎想，我看你身体好得很。”
看到两位亭亭玉立的外孙女，外祖父大喜过望，“苏萱，苏菀你们也来了！”
“阿公，我们想你。”
“阿公，我们来看你。”
两姐妹凑到外祖父跟前，一脸乖巧，听他吩咐。
只听外祖父平静地说道：“穆青，我快不行了。”
苏母的心中像是被人塞满了石头，说不出的难受。
苏萱，苏菀哭得眼泪汪汪。
他黯然：“穆青，我不是个称职的好爸爸。”
苏母捏了捏父亲的手：“爸，小时候爷爷奶奶骂我赔钱货的时候，只有你把我抱在怀里，夸我是珍宝。”
过很久，外祖父轻轻说道：“我很后悔。”
后悔什么？后悔出轨，后悔离婚，还是后悔拼命生下一个不务正业，吸毒成瘾的儿子？
几人不响，只管拿眼睛看他。
外祖父打起精神，饱含深情地看向外祖母，“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你妈。”
一句话让外祖母的眼泪再次决堤而出，她是个有大智慧的女人，很快稳住情绪，用手帕擦干眼泪，平静地说道：“我早就原谅你了，不然不会让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