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杜家父母视幼子为珍宝,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中怕摔了,跟女儿的态度有天壤地别。为此他还好奇地问过母亲,当年是否如此钟爱他和哥哥。
谁知方太太白他一眼:“儿子有什么好!也就外人看着羡慕,好不容易养大成人,一颗心都在喜欢的女孩身上,哪里还记得生他养他的父母?”
那会儿方父进医院做小手术,两个儿子都象征性地去了两次,没有一个人愿意在病房陪护,把方太太气得七窍生烟,直呼要再生个女儿,以后财产都留给女儿一人。
可见,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如杜家父母那样重男轻女。
“宠爱?不,我弟就是我家的小皇帝,而我和二姐就是伺候他的丫鬟。不对,我俩是全家人的免费保姆,洗衣做饭,收拾屋子带孩子,都是我们的活。弟弟磕着碰着不高兴,只要他哭一嗓子,我妈就抽我们耳光,手痛了就随手抄起衣架,擀面棍,打得我们头破血流。”
说到最后,她一把拉起衣袖,纤细的胳膊布满横七竖八的伤痕,杜母的暴行瞬间暴在空气中。
方致尧心一震,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还记得杜母长得尖嘴猴腮,笑起来就像狐狸一般,声音尖厉,三句话离不开钱,每次见面就是变着花样要钱,雯雯不愿见她,每月给她银行转账,没想到她对亲生女儿如此狠毒。
方致尧不解,“你爸不制止她?”
杜芊芊冷笑连连:“他俩一丘之貉,当初我妈生不出儿子,我爸一不顺心就抓着她的头往墙上撞。有了我弟弟后,母凭子贵,我妈站稳脚跟后,把受过的怨气都发泄在我们姐妹身上,一点点小事,不打得我们下跪求饶就不罢手。”
方致尧一时间无法适应,全身僵硬,久久才发出声音来:“没有人管?”
“谁管?父母管教不听话的小孩,谁能说不对?警察也管不了她们。我妈每次打我们,都说为我们好。可是,她从来不打弟弟,那才是她的心头肉。”
方致尧突然问道:“他们为什么要生孩子?”
是啊,不爱孩子的人,为什么会继而连三生下四个孩子?
如果国家颁下发令,生孩子需通过重重考核,恐怕现如今有一半的夫妇都没法生孩子。
杜芊芊冷笑道:“我也很想知道,她们为什么要生下我?”她想了想,接着说道:“可能他们一辈子窝囊,想要生几个儿女驮着她们走出泥坑吧。”
方致尧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妈打过雯雯吗?”
杜芊芊笑起来,诡异中藏着一抹轻蔑,“你觉得呢?”
方致尧面色陡变,他当然见过雯雯身上的伤疤,问起来,她神色闪躲,不愿多说。联想起雯雯面对杜母时,不时会流露出冷漠,憎恨的神色,答案昭然若揭。
“大姐最老实,被打得满脸鲜血都不敢哭,心甘情愿任她摆布,不过大姐运气好,遇到你之后,我妈不敢对她动手。”
方致尧面色煞白,双拳握得紧紧的,周身显出萧杀之气。
“二姐被打怕了,18岁那年就跟人私奔了,多年杳无音讯。我妈只能在我身上想办法,和我爸商量让我去给有钱的老男人做情ren,我连夜离家出走,经人介绍在日料店端盘子倒水,虽然辛苦,却自由自在,没有人打我骂我。”
同为女人,丈夫重男轻女也就罢了,杜母非但不疼惜三个女儿,反倒变本加厉,视女儿为草芥,真是可恨。
杜芊芊继续说下去:“我妈很厉害,很快找到店里,大吵大闹,逼着我回去嫁人,我跪在她面前求她,每个月的工资除去房租和正常开销,我全部给她。我妈盘算了一下,这样可以赚更多钱,勉强同意了。我怕她再到店里闹事,悄悄辞职,到处给人打零工,每月给家里汇钱。”
“我在剧组当临时演员时认识了导演,他说我有演戏的天赋,要带我见见老板,没想到那个老板是你。”
方致尧苦笑道:“这些年,你们全家肯定恨死我了。”
杜芊芊冷笑,“你想多了,我爸妈还想和你攀上关系,要一笔补偿。”
方致尧惊讶:“当年,你们没有收到钱?”
方家父母给了杜家父母200万现金作为补偿,当年是一笔巨款,可以市中心买三套大房子。
“那笔钱啊,早让人骗光了。”
“怎么回事?”
“被人忽悠做投资,一万块每月利息一千,200万投进去,每月光利息就20万,结果拿了两个月的利息,人家就带着200万跑了。还好,收回40万,开了个超市,一家人衣食无忧,只是辛苦我和二姐,每天超市里干不完的货。”
难怪杜芊芊一脸稚气,说话办事却稳重,老练,根本不像她这个年龄段的人。
没办法,在这样的家庭长大,不得不早熟。
方致尧摇摇头:“我真替你父母难过,宝物就摆在他们眼前,却不知道珍惜。”
杜芊芊一怔,在他眼中,她是宝物?
她不由流下泪来。
方致尧安慰道:“我会派人和你父母谈谈,让他们以后不准再骚扰你。”
“对他们而言,只要有钱,一切好说。”
“那就给他们一笔钱。”方致尧想了想,说道:“要找到你二姐,可能要花一些时间。”
“我有她的手机号码,她结婚了,生了一个女儿。”
“那就好。你身上的伤疤可以通过激光治疗淡化。”
他把一切事宜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让杜芊芊找不到理由来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