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牧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下意识看了眼身边人。
晏晏无辜地眨巴了下眼睛,泪珠子摇摇欲坠似的,复而抬眸望着百里牧,露出一副难以置信又担惊受怕的可怜相。
他冷静地蹙拢眉峰,道:“怎么死的?”
陆鸣忆及看到刘起的死状,浑身起栗,共事同僚多年,虽然关系上淡漠,毕竟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了,冷不防见到刘起不喘气了,他小心脏都窒息了。“刘大人的腰带栓在铁笼上,往自己脖子上扎紧了,这会儿舌头都吐出来了,收都收不回去了,眼珠子凸起,脸是紫青色的,吓死个人。”
声音是平顺的,一如百里牧的个性,除了涉及到晏晏,其余的人事变迁,他都是泰山崩顶不变色。“他自尽了?”
陆鸣忙不迭地颔首,道:“自尽了,畏罪自杀。”
百里牧不过初醒,身上的疲惫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更是辛苦。晏晏见状,拿了软枕垫在百里牧身后给他靠着。
陆鸣又问道:“王爷,刘大人的身后事怎么办?尸身这副模样,要送还给刘夫人么?”
百里牧咳了声,清俊的脸庞裹满了哀伤,毕竟是血肉之躯,心里酝酿着巨大的悲痛,强自忍着再忍着。他嗯了声,半晌说不出话,良久,才道:“去账房领千两黄金,一道送还去吧。”
陆鸣唉了声,同僚多年,谈不上情深意重,到底也算惺惺相惜,觉察到了一些惶惑,道:“王爷,刘大人就这么走了……您要不要命仵作验一验,真就这么自尽了,还是另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晏晏闻言心中一震,陆鸣一向唯唯诺诺,冷不防一语道出玄机。可她没有出声劝阻,并没有任何表态,不该发声的时候绝不发声。
杀父之仇算是暂且了结了,始作俑者仍然逍遥自在,可念在百里牧为了救她甘愿舍命的份上,为了这份痴情走到了现今,便是放开一些执念了。
至于她和百里牧,从一开始就有利用的成分,如今情况越发明朗,除了感情强自牵扯之外,只剩下宿怨了,他们之间的缘分只有任由天意,能走多远算是多远吧。
空气都陷入了沉默,时间的更漏走得特别刺耳,一声声都在催促。他唏嘘叹息,道了声:“不必了,人都死了,此事到此为止吧。”
有些心慌难以言说,从立志报仇起,她便以为自己无所畏惧,大不了豁出一条性命。可她从不知道自己的性命那么值钱,还能搭上一条九王爷的性命。
她开始害怕,不敢随意造次了,更不敢让百里牧知道真相,她不怕百里牧离开他,怕得是让他失望,更令他心痛。被用性命去呵护的人背叛,那种感觉比遭雷劈更痛苦吧。
隔扇门重又合上了,阻隔了闯过缝隙的寒风,可人还是感到毛骨悚然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