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起承转合的流畅让杜勉之始料不及,终究是不愿意跟他走,却又给他下了个套。他从没有遇上过这样棘手的抉择,若是真心喜欢,必然不能看她去殉情。若要她活着,百里牧就得活着。人家相亲相爱地活到天长地久,自然没他什么事了。可若见死不救,任由她为爱人殉情,那么他有什么资格对她谈论喜欢,谈论托付终生呢。
他抿着唇良久没有回答,过后淡淡道:“晏晏,我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也许有一天,我会死在你手上。”
“如果你害怕那一天,那便杀了我。”
那股子淡然的模样,犹如暗夜盛开孤芳自赏的昙花,不屑于百花争艳,开得潇潇洒洒,败得我行我素。“我这人有许多缺点,尖酸刻薄、小气记仇、心狠手辣,唯有一处是好的,对待感情尚算忠贞。我若跟了你去,连这唯一的好处都没了,你要这样的躯壳作何?无甚用处,不过是花瓶摆设。”
人不该遇上感情,没有遇上时候,头脑清醒,懂得权衡利弊。一旦遇上之后,便会被驱使,继而感情用事。杜勉之最后悔的事,也许是心软的那一刻,给了晏晏一枚缓解花不落毒性的解药。
晏晏不眠不休地守在百里牧床边,能苟活于世不容易,这一回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她总算明白,百里牧连命都可以送给她,难道还会介意她的出身么?
她若是自以为善意地离开他,反而是对他最大的打击,对他最好的支持,就是信任他,并且永远在他身边,分享他给予的一切富贵与荣华,哪怕是灾祸与离乱,也奉陪到底。
赵松枝炼制的第一炉解毒药,对晏晏起了效,但对百里牧却收效甚微,他百思不得其解,唯有继续调整药方炼制第二炉。
百里牧昏迷到了第四天,心脉几乎陷入了沉睡,晏晏握着他的手,攥紧手心,她要赌,赌杜勉之给她的到底是毒药,抑或是解药?
她言出必行,一旦百里牧不幸,她自然不会苟活,只不过在自绝之前,一定要拉上杜勉之陪葬。
廊柱下的针口灯在风中扑棱,一阵猛烈的风过,灭了一盏,陆鸣看到后吓得哇哇叫,灯灭不是好兆头,尤其在王爷昏迷不醒的档口上,连忙使唤人过来重又燃起了两盏。
晏晏捏了把汗,更不敢往坏处想。如今她能做的事太少,唯有陪伴而已。手指在掌心里挠了挠,晏晏好似失重般睁开眼,她太疲倦了,整整两天都没有离开过他。好不容易打了个盹儿,醒来之时,恰好对上那一双星辰浩瀚的眼眸。
那一瞬间,没有什么情绪可以跟得上,只有眼泪最警觉,立刻敷上了眼眶。又是心疼,又是埋怨的口吻,想笑着迎接他的苏醒,却是以哭泣责怪的腔调。“您舍得醒了么,非要让我哭死才满意么。还说要迎娶我过门,让我当正妃,敢情您都是骗我玩的,你眼巴巴地等着,您却整宿整宿地睡不醒。”
“骂够了么?”百里牧衔着一丝清淡的笑意,露出渴求的表情,从褥子里伸出手朝晏晏招了招。“骂够了就过来,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