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翊一听话里有话,连忙凑过去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百里牧不卖关子,直说道:“父皇让我暗中查探遇袭之事,可见他并非信足了百里清。”
百里翊感到大快人心,道:“该,你就查他个底朝天,看他在父皇跟前耍了多少心机,把他彻彻底底地扳倒。”
百里牧露出难色,眸中幽潭似的深邃,一望无底。“想要扳倒他很难,父皇还是重情义的,百里清是嫡长子,这些年要是没有父皇睁一眼闭一眼,就凭他在朝中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的作为,换了其他人,早就被父皇一掌拍死了。现成的样板就有,老四明王,当初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下贱。老四揽权的确是做得出格了些,父皇容不下他,但大哥也好不到哪里去,五十步笑百步。但老四褫夺了位分成了贱级,但大哥还在朝堂上招摇。”
百里翊问道:“那怎么办,看他横?”
百里牧转而为笑,道:“你说得对,看他自个儿作死。”
百里翊手指沿着酒盏边缘绕,脸上浮着笑,道:“说这些个不开心的作甚,难得你有命回来,应该喝两杯庆祝才是,改明儿喊上五哥,让他跟五嫂子告个假。”
想到惧内郎百里真,兄弟俩相视一笑。
在皇室中他活得最洒脱,惧内就惧内,旁人不知道有娘子的好处,一心一意地爱重,窝在一处,想在一处,他就是浊世中的一股清流,独善其身,不论谁当权,都犯不着去打扰他的小日子。
娟细修长的甜白釉的酒壶盛满了酒,也不过让两人喝了三分醉罢了,百里牧品了品味道,倒是不错的。“这是什么酒,过去没喝过。”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毓琉宫新出的桃花雪梨酒,母妃让人采下今春的桃花,每瓣上都带着清晨的露珠,再从御贡的雪梨中挑出个头匀称的一百个,酿下的新品,本就是准备给你这趟回来接风洗尘的,谁知道你一去不回。”百里翊擎着酒壶倒了倒,壶中业已空虚,滴酒不剩,“统共就酿了两坛子,矜贵得不得了,今日我算是托了你的鸿福,总算把你盼回来了,这才能让我有幸一品。”
百里牧拢了拢眉头,道:“这酒女里女气的。”
百里翊咂了咂,道:“我原先还当是琼浆玉液,滋味巧妙,还不就是甜甜的花果酿。”
一席用罢,天幕早已黑透了。
殿外鱼贯而入宫婢随侍,百里牧一派漫不经心道:“口感不佳,存着也是浪费了,本王捎带一坛子回王府去。”
百里翊转过脸甚为诧异,瞪着百里牧道:“瞧你这话说的,前头还不待见这花果酿,转头又要捎一坛子回府,胃口倒是不小。”
百里牧能说会道,找起理由来那是头头是道,张嘴就来。“你都说了,母妃特意给我备下的,我若是不带走,岂不是不领情。”
“罢了罢了,再不走该晚了,宫门要下钥了。”
兄弟俩互相搀了把,嘱咐毓琉宫的婢子照看好醉酒的徐妃,跨出门槛径直往外去了。
甫一出门,抄手游廊下琉璃花灯透着暖红的光晕,晏晏就在光影重重处静默地等着,犹如一朵暗夜盛开的昙花,或许只是一刹那的光华,却极致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