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揉揉酸涩的眼睛,发现轿子已经放在了地上。拉开轿帘,便看到小厮打扮的贺存瑁已经站在轿子前面。
这个世界便是如此变幻莫测。上一刻她才被贺小贱人揍哭,下一刻贺小贱人又成了她的下人——
尽管是装出来的,也挺解气的不是?
要不怎么都说李副千户能耐大呢!
也不知道他怎么去跟贺存瑁谈的,总之这次的任务由北司安排,杜青当主子,堂堂稽查司贺四爷却扮做一个青衣小厮随行伺候着了。
贺存瑁头戴小帽,探过头来说道:“贾公子,咱们到了。”
杜青咳嗽一声,板起脸问:“到了?”
“到了。”贺存瑁不屑看她狐假虎威的架势,撇了下嘴回道。
杜青今天特意穿着富贵。她男装惯了,这么好好一打扮更秀气了几分,颇有几分大家小公子偷着跑出来见世面的模样;
而贺存瑁用药汁涂黑了俊美的脸,此刻满心不爽暗暗气闷,反而更像个骗自家小公子花钱、奴大欺主的世家小厮形象了。
轿夫忙不迭地压着轿杠让“贾公子”下轿。贺存瑁打赏了轿夫们,便和“贾公子”一起走进了深巷里。
这是一条笔直的胡同。
因为是小胡同,所以并不宽敞,此时来往的行人也不多。胡同两边是红墙碧瓦的建筑,独家独院的全都是青楼。
杜青目不暇接的经过了好几个院门,门口都立有招牌,什么美香院、凤来院、芳雅阁、群芳阁、兰香馆、御香馆……当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了。
自然,这些青楼门口,都站有几个颇有姿色衣着暴露的女人。
杜青心中默念,径直来到一间青楼门口。这间青楼是红朱漆的大门,门的顶端悬着红色金丝楠木的匾额,上面写着“含香楼”三个大字。
甩开门口那几个庸脂俗粉,进了大门里面却是个地道的家常小院。
院子中间是一口水井,水井边上摆了一张描着金漆边的小方桌,小方桌两边各有一张红漆靠背椅,小方桌上有把黑铁茶壶,还有一杯正冒热气的茶水。
抬头四望,院子四周是一座围成圈的二层木楼,上下共有十二间房,楼上七间,楼下五间,但奇怪的是却找不到上下的楼梯。
楼上的走廊房檐下,挂了一个个的红灯笼随风摇摆。
院子里有个瘸腿男人在除草,还有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不顾天寒袒胸露腿的卖弄**,嘴唇都涂得血红。
老鸨跟在“贾公子”后面边走边献殷勤:“看看,你们尽管看看!咱家这几个姑娘长得多勾人呐!”
我呸。
一个个长得杀才似的。
杜青撇嘴。清河县卖包子的大嫂子都比她们耐看几分!
她根本没有正眼看这几个女人,而是两眼望向正前方的一间房门。
老鸨见状立刻道:“客官如果不满意的话,可以先去里面坐一坐,喝杯酒再慢慢地挑嘛!”
贺存瑁早听得不耐烦了,打断她说道:“那你还不赶紧带路,在这啰嗦什么!”
杜青鄙夷的扫了他一眼,说道:“妈妈莫怪!他就是个不知礼数的粗人。”
贺存瑁瞪眼。
杜青立刻拿出主子的架势回瞪过去。
贺存瑁焉了。他现在不再是堂堂朝廷正六品官员,而是扮演的下人。
杜青暗笑,顿觉心情舒爽无比!
老鸨头前带路,笑吟吟将俩人领进房门,走进一看是个厅堂,大白天烛火通明,一进来就感觉到亮如白昼。
厅堂的中央,有个苏杭婆姨正在弹琵琶,曲调缠绵悱恻。正中却有一个楼梯通向二楼。杜青暗自点头:难怪在外面看不到楼梯!
楼梯的两边摆了七八张八仙桌,坐在桌子旁正适合看那些女人演奏。眼下已经有三张桌子坐满了。
老鸨亲手把果盘子安在了八仙桌上,笑道:“客官,这是本院赠送的酒水,这里是二位的点心和瓜子。却不知公子可看中了哪个美人儿?说出来好给公子安排!”
贺存瑁勉强挑了颗松子在手,嫌弃的推开了粗瓷盘子。他贺四公子从小锦衣玉食,哪里看得上这种粗糙物事。
说实话若不是李子翩告诉他害死干爹的真凶就在此处,这种下三流地方儿,他贺四爷这辈子打死都不会来!
杜青瞅了他一眼,扭头对老鸨说道:“本公子听说你们含香楼新来了个美人,就要她吧!”
老鸨笑了。
她用兰花指往楼上一挑:“公子,您说的那美人儿是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