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夜晚澄雪混乱懊恼的思绪按下不提,看似冷峻的傅怀绎又真的如外表所见如此镇定淡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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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赵岭为防再次刺杀联系了当地的军方,因离奉天不远便要了几辆车,剩下的路途改走陆路。
只是看着身侧眉目柔和的傅怀绎,赵岭心中有些异样。
他平日最喜欢板着脸,雕刻般的五官时常冷若寒冬,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微笑,却莫名让人觉得他心情很好。
“怀绎,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脸有点红?”赵岭担心他在海里泡久了得了风寒。
“没有。”傅怀绎低垂双眸遮住眼里的情绪。
“让随队的军医给你开点药吃吧。”分明耳朵、脸、脖子都烧红了。
咳嗽两声,他脸色微窘,拒绝道:“不用。什么时候能到奉天?”
“要再开三个小时。”
傅怀绎被赵岭奇怪的目光看的莫名心中有些虚,便闭上眼假寐。
只是一闭上眼昨晚的情景不期然又浮现在他的脑海。
她纤弱的身躯在他的怀里微微发抖,一时发冷一时发热,湿透的长发凌乱的半遮住本就小巧精致的脸庞。
周鱼在门外催促他赶快给她换衣服擦身,不然小命不保。
明明屋里有些熏人的煤油灯灯光昏暗极了,她苍白的肌肤,微微抿着的红唇却格外清晰,像被风雨摧残过却仍然吐露娇蕊的花儿。
他侧过脸不敢再看,双手微微抖着解开她的衣扣,她模糊不清地低喃着却抓了他的手紧紧抱在身前不肯松手。
他的手压着不属于男子的娇柔,心跳的像脱缰的野马,仔细一听她却是在喊“妈妈”。
他豁然睁开眼摸出口袋里的水晶簪,这簪子昨日被她紧紧握在手里,即使昏迷也不放手,他费了很大力又是哄又是安慰的,迷迷糊糊地她才放手。
女孩子的饰品于他丝毫没有用处,也不知到他到底为什么鬼迷心窍要留着。
见旁边赵岭视线扫来,他忙若无其事的将簪子放入口袋。
继续在开往奉天略有颠簸的车上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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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的督军府是老式的宅院,占地广阔,珍奇花木错落有致,即使入秋仍景致华美。
渭系督军傅兆靳早年有一位大哥,便是前督军傅兆仁,可惜英年早逝战死沙场,留下了大夫人周蕊、女儿傅瑾舒、儿子傅临渊,现住在督军府的侧园瑞园。
现督军有两子,除了少督军傅怀绎其实还有一位长子傅怀英,可惜也是年纪早早便战死沙场,而后督军夫人便静心礼佛可惜没过几年仍然郁郁而终。
傅家这一辈共三位少爷,除了去世的大爷,傅临渊排行第二,是前督军的儿子,傅怀渊排行第三却是现督军的儿子。傅家的仆人都习惯称呼他们二爷、三爷。
今日傅怀绎外出归来,众人晚间为他接风,除了自幼体弱性格腼腆的傅瑾舒,其它人俱在,只是气氛却异常沉闷。
督军傅兆靳咳嗽一声打破安静:“怀绎,此次出行顺利吗?”
“有些波折,但收获尚可。”傅怀绎未停筷只是神色莫测地望了一眼对面的傅临渊。
二爷傅临渊夹起面前的一片芙蓉醉花藕咬了一口笑道,“三弟,不知是什么波折?”
他雌雄莫辨的俊颜上凤眼微眯令旁边上菜的丫鬟微微脸红。
傅家两位爷,皮相都十分俊美,只是傅怀绎星眉剑目中更见英气,而傅临渊雌雄难辨中带了一点狷狂。
傅怀绎如冰山般的目光扫向傅临渊:“不过两场刺杀,索性我命硬。”
“看来三弟平时招惹的仇家不少啊?不然怎么随便出去一趟便被人刺杀?”
“二堂哥现在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傅临渊闭上眼晃了晃杯中酒,细细嗅着:“我的弟弟被人刺杀,我这个做哥哥的当然是不高兴了。”
“是吗?那接下来哥哥有可能更不高兴……”傅怀绎紧紧盯着他脸上的神情丝毫不错过:“刺杀的人,我留了活口”。
“是吗?能查出刺杀的来源我该恭喜弟弟,怎么会更不高兴呢?”他神色未变,慢慢将杯中酒饮尽。
“够了,怀绎,你现在是疑心你哥哥吗?”傅兆靳重重放下筷子,沉声道:“我说过傅家你们这代只剩你们兄弟二人,以后要相互扶持,不要总对你哥哥那么生疏敌对”。
虽然已经可以预料父亲的做法,但是傅怀绎还是忍不住嘲讽一笑。
大夫人周氏见气氛有些僵硬,便慈祥微笑着给傅怀绎夹了块鱼,对傅兆靳道:“他们两个兄弟从小吵到大,一看就感情很好。”
傅兆靳冷哼一声不再发话。
傅临渊和傅怀绎这对兄弟倒是难得一致,都垂眸挑了挑唇角无形地嘲讽。
“怀绎,看你这出去不过一个月,都瘦了,多吃点鱼补补”,在傅怀绎冷漠的目光下,大夫人仍然殷切地夹了块鲈鱼给他。
“大伯母,我对鲈鱼过敏。”可惜他现在已经不屑跟她做这种和睦的戏了。
“怀绎,你大伯母也是疼你,你非要这样糟蹋你大伯母的好意吗?”
父亲此刻的怒意仍然令他自觉麻木的心抽了抽。
“我对鲈鱼过敏也不是什么秘密,怎么大伯母不知道吗?”这些年周氏的种种手段让傅怀绎十分厌烦。
可惜父亲似乎从来看不清周氏,仍然为她辩解道:“你大伯母打理内院平日繁忙,些许小事遗忘也正常。”
“大伯母平日辛苦了,我的事就不劳烦……。”
傅怀绎冷冷的语气中带了丝怒意,还要嘲讽两句,只听管家匆匆进来报,“三爷,严参领来了,似乎是有急事。”
“让他进来。”傅怀绎收敛情绪道。
“少督军”,严傅进来麻利地行了个军礼,环视一圈桌上的人后走到他身旁附耳轻声道:“刘离明天要被枪决!”
“什么?”傅怀绎惊起,见众人神色各异望着他,便又缓缓坐下,对严博摆了摆手让他先在门外等候。
忍着内心焦虑食不知味,待到匆匆饭罢便带着严博急步走出督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