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晔冷哼一声，照旧报出自己的假名李衷，又道：“我虽然只是个游方郎中，却也有幸见过老神医一面，和他闲谈过几句。据我所知，老神医并无什么特殊的药材炮制手法。你们堂而皇之宣扬此事，分明是在误导百姓，借以牟利！我想，老神医若听说此事，恐怕也会为你们的行径勃然变色！”
他声音不低，前面排队的病患全都听得一清二楚，纷纷露出狐疑之色。
余连翘微微皱眉，冷静道：“李大夫误会了，我们百草堂从未宣扬过此事。事实上，我今日还是第一次听见这说法呢。”
“胡说八道！”
钟离晔斥道：“且不说坊间流言，只说你百草堂门口的长队里头，光是我走过来这一路就听到有三个人在议论此事，你敢说自己一点都不知情？你不知情，难不成你们整间铺子都无一人耳闻？”
姚管事也顾不上给前面看完诊的病患抓药算账了，匆匆走过来赔笑。
“咳，这位李大夫是吧？这事我确实有所耳闻，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没刻意让人去解释清楚。余大夫和我们不同，他满心眼里只有病人和药方，这种闲言碎语半点进不了他的耳……”
余连翘漠然对上他的视线，“事情就是如此。既然外头有这不实传言，今日刚好趁此机会说清了。不知李兄还有何指教？若是需要我们挨家挨户去解释清楚，恐怕一时半会难以做到。还望李兄见谅。”
撂下这句，余连翘便不再看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面前的患者身上。
队伍里有人犹豫着离开，还不乏质疑之词，却也有人不忿嚷嚷出声。
“你们这些人啊，都是听风便是雨的！人家余大夫又没说过自己是什么神医之后，你们倒好，被小道消息‘骗’了过来，还要怪人家没随了你们心愿！”
“就是就是！余大夫就算不是神医后人又咋了，人家照样把我儿子的烂脸治好了！我本来要带他去杏林春的，结果那边诊金贵，大夫还说至少要贴半个月膏药，还可能留疤。我就试着来这边碰碰运气，结果没想到，三五天居然就好了，只留了点很浅的红印子。大家伙评评理，余大夫哪里不如杏林春的老大夫了？”
“是啊，杏林春之前名气最大就是那位孟大夫，结果在家摔了一跤，把右手摔断了，养了这么些天还没好呢。可我那邻居，刚好在这儿开张的第一日修屋顶跌了下来，把腿给摔了，听说这儿便宜紧赶慢赶来抢了个先。结果你猜怎么着，昨天就能拄着拐杖慢慢下地了。他还说呀，本来家里还打算咬咬牙给他订制个最便宜轮椅的，结果这下好了，连轮椅钱都省了！”
众人一唱一和，气氛渐渐高涨起来。
余连翘听了这些病例，心中了然，知道说的是开张前几日经过她手救治的病患。这几人多半也是亲眼见了身边人的惊人疗效才过来凑个热闹，看一看自己身上的老毛病，求个安心。
刚回京城的钟离晔却不知内情，更觉得那几人都是百草堂专门请来站台的。
可人家都自己承认跟老神医无关了，他总不能还咄咄逼人吧？
钟离晔试图从余连翘的诊断中抓把柄，结果失望发现，对方的论断大体上都没什么问题，开的方子也恰到好处。不能说十全十美，但也不比寻常经年老大夫差。
他虽然不想打着老神医传人的名头招摇过市，却也十分看不惯百草堂这种恶劣行径！
于是，不多时，某个奄奄一息的乞丐少年就被“好心人”送到了百草堂门口。
排队的病患们纷纷表示谦让，让余连翘腾出手来看那少年。
余连翘轮流摸了两只手的脉，神色渐渐狐疑，下意识抬头看向远处，果然看到了一双隐含得意、又猝不及防慌乱了一瞬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