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仿佛重新来到了他的面前,笑盈盈地来牵他的手,接他回家。
“——姐姐,你不嫁人了,你来接子榭回家了吗?”
卫清酒听见他的话后愣在当场,但很快,她从陆随那熟悉的表情中推测出,他是再一次把自己当成了另外的人。
据陆一所说……这个人应该就是陆随的二姐姐?
她笑了笑,伸手牵住了陆随的手:
“子榭,是我,清儿。”
“我知道,我知道,清儿。”陆随先是愣了愣,然后红着眼睛笑起来,他一把将卫清酒拉近怀中,带着轻微的力度拥紧了她,可卫清酒还是听见了他压抑在胸腔的呜咽的声音。
“我还有家可以回,可是姐姐再也没有家了。”
言罢,一滴晶莹的泪水从陆随脸上滑落下来,滴在他的前襟,在卫清酒的眼前晕成一片泪渍。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陆随这个样子,她心疼地环抱住陆随,安慰地轻拍着他的后背。
“我的二姐叫陆央。”
陆家有三个孩子,大女儿陆伊人,长得最像母亲年轻的时候。她人如其名,从小就能看出其超凡的美,但凡见过她长相的人,无不赞不绝口。
小儿子陆随,也是样貌俊朗,和大姐的五官生得极为相似,只要他们俩一起走出去,金童玉女的模样定会受到众多瞩目。
但二女儿陆央长得更像陆老将军,圆润的脸蛋圆润的鼻头,不够生动的小眼睛笑起来就会眯成两条缝,虽说不如姐弟长得那样精致出众,却也看着叫人讨喜。
大姐的性格天生就像极了陆老夫人,平时在家中少有笑脸,和人接触时也大多严肃冷淡,从不谈笑。
在陆随很小的时候,好像只有父亲在家的时候,母亲和两个姐姐的笑容才会多些。
“父亲是个温暖的人,只是他离开的时候我还小,太多的往事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卫清酒身上的淡淡的花香就像能使人安定的熏香,陆随的情绪也因此渐渐平复下来,“父亲战死后,家里更是死气沉沉,几乎没了生机。”
于是年轻的陆央将自己变成了陆家的小太阳,会在节日来临的时候,强行拉着家人一起布置宅院,会在花园里种上一年四季轮番开放的花,还会在半夜偷偷跑去敲陆随的房门,带他钻狗洞跑出去放烟火。
“可是她却死在了大婚之日,就连她最后一面,我都没有见到。”
那一年,是陆伊人初被选召入宫的年份,陆家上下都在为殿选的事操心,因为从小大家就都知道,陆伊人并非池中物,如遇殿选,是一定会被选中的。
这么多年,陆家也一直是以培养后宫妃子的目标培养着陆伊人的。
可同年,一个地位卑微的汪家妇人,带着她的儿子来到了陆家。
汪老妪声称,在陆将军尚未发迹之时,曾在战场上被她家夫君所救,两人许因此许下承诺,若往后两人能有年龄相仿的合适的子嗣,就让他们约定成婚,并且给对方留下了信物。
这件事汪家人一直被隐瞒着,直到汪父死了才将此事说出,让剩下的孤儿寡母去投奔陆家。
汪老妪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原本想着只跟陆老夫人要些银两就好,谁知道汪家儿子惊鸿一瞥,竟然看上了将要去殿选的陆伊人。
“汪家子非要陆家遵循诺言,不然就会抹黑父亲,”陆随说到这里,抱着卫清酒的力度更紧了些,“母亲不会让人抹黑父亲,也不会允许从小耗费心力培养的大女儿嫁给一个没有身份地位的平民。”
他后面的话没有直白的说出来,卫清酒也猜到了。
陆老夫人给汪家在京州置办了宅子,给汪家子安排了营生,准备把二女儿陆央嫁给他。
可没有人知道,陆央这时候早已有了心上人,两人正情投意合之时,却收到了将要被拆散的消息。
在和陆老夫人经历了非常不愉快的争吵之后,陆央愤然离去,并且无怨无悔地和心上人在林中拜了天地,有了夫妻之实。
“母亲知道后非但将那男子的聘礼丢了出去,还迅速给姐姐定下了婚期,就在殿选的前三天。”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陆伊人在知道这件事后,只说了一句话,”陆随的声线沉了沉,冷笑一声,“她竟然说,‘女子嫁人之后便与娘家无关,此后各有天命,也不会影响到陆家’。”
“她们害怕因为陆家女子失德之事连累了陆伊人进宫殿选,就在她殿选之前,把二姐姐和陆家的关系划分的干干净净。”
卫清酒心里一疼,从陆随怀中仰起头来看他。
陆随垂眸惨淡地笑了笑:“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直到大婚前夜,她还对我说,希望我以后也能觅得意中人,一生一世不分离。”
就在陆央洞房之夜,卑劣的汪家子因收了陆家的封口费,没将陆央失德之事公之于众。
但却因此心中生了嫌隙,将陆央痛打了一顿后,宿在了青楼。
“直到第二天早膳时,他们家人才发现,姐姐她——”
自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