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伯想再堵兵部侍郎的嘴,早已经来不及了。
十箱金子都说出来了。
胡老爷这次是真气着了。
他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事儿,就是这“童叟无欺”四个字,真说手艺精湛,他一个小作坊的,怎么也不比宫里的,只能说他打造的更偏实用耐用,宫里的还得讲究个端方大气好看。
胡老爷半辈子的骄傲,在这一~夜崩塌,从前跟旁人炫耀的,胡家立身之本,都摇摇欲坠了。
胡老爷受不住这个打击,也因着吃了酒,言语冲动,竟直言,这宫里的单子不接了。
镇远伯和兵部侍郎就指着胡老爷从户部捞银子呢。
怎么能就这么放了他去?
可胡老爷执拗劲儿上来,说这是欺君的买卖,真追究起来,他们一家子,连带着徒弟,都是要下大狱的。
胡老爷自己也有私心,他一个百姓,真没有这么天大的胆子,反正名声也已经打出去了,他铺子里的利,也都是从外头得来的,宫里这笔单子大,他犯不着勒紧裤腰带,把家底折腾个底掉,还提着心吊着胆。
借着这个事儿闹翻了也就得了。
可兵部侍郎不能答应。
兵部侍郎与镇远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一方面用从前的事情威胁,另一方面,镇远伯提出了与他共分利益。
但胡老爷胆子小啊,他本来是满腔热血,觉着自己在为国做贡献,不想一~夜之间,就成了国家的蛀虫,他不知道便也罢了,知道了,怎么也不能继续再做这个虫子了。
最后是镇远伯提出来的联姻,说是把之前的这利益,这十箱金银都给了他,作为他女儿的嫁妆,往后的事儿呢,胡老爷也别掺合,就还当不知道。
胡老爷心动了。
皇商真是几辈子也攀不上官宦人家的姻缘的。
胡老爷想要给胡家改改命。
反正就像兵部侍郎所说的,这件事情不被发现,怎么着都成,一旦被发现,即便胡老爷之前不知道,也必然是这其中被罚的最重的,怎么都是跑不掉。
胡老爷一咬牙,为着胡家后几代,终是决定冒这个险了。
本来事情顺风顺水的,但谁承想镇远伯突然间被许夫人一枪给挑死了,转眼间白明娇也自裁而死,本想等风声过了,去问一问镇远伯世子白啸,可尘埃一落定,白啸也进了大牢。
胡老爷倒是不愿意再跟这事儿有牵扯了,但架不住镇远伯府那还有十箱金银呢?
这白啸到底知不知道?
白啸进大牢又真是为了安王府什么郡主镯子的事儿?
怕就只是个名头。
胡老爷坐卧不宁,就怕哪天来拿人。
但一直没人来拿他,他又成日里心惊胆战。
谁知道这十箱金银被镇远伯给藏哪儿了?
胡老爷被这十箱金银给折腾的,实在是吃不下睡不着,又恰巧他夫人回来念叨了句肃顺侯府三姑娘的事儿。
若说如今跟镇远伯府还有些牵连的,还能找着的人,也只有这位三姑娘了。
胡老爷便顺杆爬,让他夫人探探口风,看能不能结这门亲。
这才有了后事。
这点事儿胡老爷一个正当年的七尺大汉,嚎啕大哭着说完,又说府里头根本没人知道这事儿,别说府里的人了,就是他也是去岁才知道的。
他自己还扛不住呢,自然也不敢跟外头人说。
还想着自己的儿子娶了白明娇,得了那十箱金银,这事算了了,他就是个铁匠,一切与他无关。
胡老爷哭完,这大半年的心结也算是解开了。
他长出一口气道:“大人们想怎么罚就怎么罚吧,但这事儿真的跟府里人无关,也跟小人那几个徒弟无关,大人们要了我的命都成,但还请放过小人的家人吧。”
玄龟端着个大茶壶,跟听戏似的听了一晌午,咂摸咂摸嘴道:“十箱金子啊,镇远伯府要是有十箱,那兵部侍郎府上也得有十箱啊。”
一个小小的侍郎,比他官低两级,都能有十箱金子,他这里苦哈哈的,吃个虾,还得数着个头?
这能忍!
玄龟把大茶壶往书案上一放,发出“哐”地一声脆响:“我找兵部侍郎唠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