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风有些凉,盛川裹紧身上的外套,脚步匆匆,路边看到盛开的鲜花也不曾停留。
小国四季如春,本该是个修养身心的好地方,却因家中变故、衣角上沾染的血腥味使得这一切都多了点别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怀疑,这平静的水面下,是否藏着一头沉睡的野兽。
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围栏边,不得不说,医院天台的安保措施实在不怎么好,男人长得高,围栏只到他的腰腹位置,抬脚一翻,就能从三十多层的高楼一跃而下。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男人慢慢转过头,露出一张与盛川极为相似的脸。
一大一小相互看着对方,身体里极为相似的基因啸叫着,迫不及待地想让他们接近对方,紧紧拥抱,但这两个人却一个比一个淡定。
盛川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橘子味棒棒糖,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纸,含进嘴里。
盛凌风盯了他半晌,皱眉问:“你是谁?”
“盛川。”
盛凌风的瞳孔微微缩紧,盛川冷静的嗓音在耳朵里不断回**,盛川这个名字,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了,那个奇奇怪怪的女人第一次见到他时,便反复地问他,还记不记得盛川。
可是……他什么时候有的儿子?
他迟疑地问:“你,你是我亲戚的孩子?”
盛川“嗤”的一声笑,小小的身子靠在墙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说真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愿意承认我是你儿子。”如果不是他手机里的全家福上父亲那个位置就是盛凌风的脸的话。
盛凌风紧紧拧着眉,半晌没说话。
刚才问出那句话,纯属自欺欺人,眼前这个孩子就是他的儿子,他们长得那么像,那个奇奇怪怪的女人还反复强调盛川这个名字,他们不可能不是父子。
那么,那个女人又是谁?
他没有问这个问题,眼下,他还有更要紧的事,“你们是怎么得罪残月的?”
盛川的嘴角扯了一下,“我怎么知道。”
若是他再年长一些,就应该想到这次家中变故和眼前这个男人逃不了干系,但他实在太小了,大脑没有发育完全,只要一往深处想,眼前就会出现白茫茫的一片。
用脑过度容易饿,所以他的衣兜里总是塞满了棒棒糖,他不喜欢吃别的味道,只偏爱橘子味,就像他特别喜欢吃橘子一样。
吃完一根,盛川摩挲了一下衣兜里的糖,没忍住,又拆开了一颗。
站在他对面的男人,他生理学上的父亲见状,皱了皱眉,不赞同地道:“糖吃多了会长蛀牙。”
盛川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继续吃。
盛凌风抿了一下嘴角,到底什么也没说。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子,他并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你,母亲呢?”过了许久,他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盛川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冷静地说:“这个点,她应该刚上飞机,如果不发生空难,六个小时以后,她会在机场降落。”
什么叫“如果不发生空难”?盛凌风嘴角一抽,这真的是身为儿子说起母亲时该有的语气吗?
当然,他是没资格教训盛川的,他这个父亲做的极其不称职,别说陪伴了,他连自己有个儿子都不知道,即便到了现在,他还是存疑着。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做个亲子鉴定吗?”
盛川咬着糖棍,含糊不清地应了。
一大一小齐齐离开天台,盛川走在前面,盛凌风看着这个小小的人儿,时不时皱一下眉。
两人来到亲子鉴定室门口时,盛凌风没忍住问:“你不会觉得委屈吗?”
盛川木木地摇头,“我一直都跟着爷爷和外婆生活,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对于我来说,就跟家里小院的野花一样。”
盛凌风突然被扎了一下心,没由来地有点心疼这个孩子,想摸摸他的头,手落在半空中,却又僵硬地拿回去。
果然,他还是不习惯这样亲密的举动啊。
盛凌风抿了抿嘴,不再把视线放到身边这个小孩子身上。自从见到这个孩子以后,他变得有点奇怪,比如说,他从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和别人说话的,可看到这个孩子,他却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要了解对方,这种浓厚的兴趣,甚至比他面对那个奇怪的女人时还要多。
可这孩子的性格似乎和他差不多,都是个闷的,就算他主动问,这孩子也不见得回答的详尽。
轮到他们时,盛凌风说:“最快的需要等多久?”
医生看了他一眼,“三个小时。一般我们不建议加急出结果,那样不太准确。”
盛凌风:“没关系,加急。”
医生点点头,“两位跟我来。”
盛凌风用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孩子,一会儿不见,盛川又含了根新的棒棒糖,腮帮子塞的鼓鼓的,竟有几分可爱。
从始至终,他的神色都很冷淡,好像亲子鉴定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意义。有那么一瞬间,盛凌风甚至觉得,这个孩子希望亲子鉴定结果出来,鉴定他们并非是父子关系,那样子,他就不用搞这么多麻烦的事情。
可是,一个才三岁的孩子为什么不想要父亲呢。
等等……他想那么多干什么?
盛凌风沉沉地吐了一口气,舌头顶了顶后槽牙,努力把思绪从盛川身上挪开。
这种该死的不受控制的感觉,还真是令人不爽。
取样的过程很快,最难耐的是等待的过程。
盛川挨着盛凌风边上坐了一会儿,手下意识地伸进衣兜里,结果没什么也没捞到,糖竟然空了。
盛凌风的余光落在他的手上,眉心轻轻皱了一下。
这个孩子怎么这么爱吃糖。
盛川咂嘴,两条又白又细的小腿落在地板上,“我要回去了。”
盛凌风面无表情,回去拿糖么?
他有点不太喜欢这个孩子吃这么多的糖,虽然他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管,但就是忍不住嘴碎。
“你回去干什么?”
话刚从嘴里出来,他的脸就拉的长长的,活像别人欠了他百八十万。
这个孩子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为什么要管啊?
盛川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回去拿糖的事,大人们总是不喜欢他吃糖,外婆、爷爷和青山叔都是这样,他名义上的父亲也不会例外。
于是,他面不改色地撒谎,“回去照顾你爸。”
盛凌风一怔,“我爸?”
盛川点头,“也就是我爷爷。”
盛凌风:???
怎么继突然冒出来的儿子以后又多了个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