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姬兴致冲冲地翻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白衬衫,大背头,金丝眼镜,相貌清俊。
并非倾国倾城的容貌,但清俊这个程度就已经够了,毕竟他是研究出永生芯片的人,被誉为人类最聪明的大脑,仅仅是这一点,足以让人疯狂。
碧姬捧着一张脸,不无花痴地笑:“席博士可真帅啊,比明星还有魅力。”
是的,据说席晖的女友太太粉比某些三栖巨星的粉丝数量还强大。
在永生芯片出世的那一年,席晖拿奖拿到手软,那一年,也是他的粉丝最疯狂的一年。
三年沉淀下来,除了永生芯片以外,席晖再没出现在公共场合过,一个大活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再也没有他的任何讯息。
有狂热粉丝曾经挖出过他的研究室地址,千里迢迢找过去,结果早就人去楼空。
席晖这个名字,三年前辉煌过一次,引起全人类的疯狂,后来就像一滴水进入大海,渺无声息。
简直,太奇怪了。
杜玥转着手机玩,眼眸低垂,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叫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碧姬仍旧沉浸在花痴中,看着席晖的照片,做西子捧心状,满脸不舍:“席博士这样优秀的人,竟然退隐了,实在是所有人类的损失。”
也是,只有退隐才能解释为什么他消失了三年。
杜玥从吸管筒里抽出一根天蓝色吸管,撕掉包装壳,插进冰镇柠檬汁里,吸了一口,道:“这个席晖博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像每一个安利偶像的迷妹一样,说起席晖,碧姬滔滔不绝,面泛桃花,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碧蓝色眼睛,时不时发出一声崇拜的呜咽。
网上关于席晖的信息少之又少,哪怕他的黑客粉丝用尽所有本事,也挖不出他的真实信息。
没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家住何方,他年少时的履历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掩盖了,以至于他看起来十分突兀,像一下子出现在这个世界一样,假如没有他研究室的成员证明他一直存在的话。
席晖的喜好习惯一概不知,包括出现在网络上的基本信息——身高体重血型生日有可能都不是真的,唯一真实的,大概只有他的姓名了——他研究出永生芯片代表团队领奖人,颁奖人称呼他席博士。
碧姬深深吐了一口气,白皙的小手撑着下巴,“不管席博士去哪了,只要他过得开心就好了。”
杜玥跟着附和了几句,心思却早已飘远。
席晖的出现和他的芯片一样突兀且奇怪,令她不得不怀疑,这一切,是否都是上天安排的呢?
盛凌风性情大变,丢失掉所有记忆……
杜玥的手指轻轻敲着吧台,眼睛半眯着,不知突然想到什么,清瘦的背脊猛然僵直!
会不会、会不会这一切、都是那个所谓的天道的安排?
盛凌风的变化,会不会也是因为永生芯片?
真相就在眼前,只隔着一层纱的距离,她甚至能隐隐约约看见隐藏在下方的庞然大物的形状,可就是这层纱,叫她触之不得,窥探不得,这种抓耳挠腮的感觉,真令人难受。
杜玥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慢吐出,如此反复十几下,勉强平息住心绪。
“谢谢你。”她在吧台上放了一朵永生花,在街边花店买的,碧姬喜欢一切美丽的事物,想来她也会喜欢娇艳的玫瑰,“我要回国了,以后可能没机会再来了。”
碧姬收下玫瑰,欣喜的心情随着杜玥这句话瞬间被冲散,小姑娘白净的脸蛋皱成一团,拉着杜玥的手,诉说着不舍。
聚散总是常事,外国姑娘大都性情洒脱豪爽,碧姬亦是如此,她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最后送给杜玥一杯冰镇柠檬汁,为这位即将离别的朋友送去祝福。
拿着冰镇柠檬汁走上被太阳炙烤得快要化了的街道,冰块快速融化,杯子外面挂上了一颗颗水珠。
杜玥最后看了一眼富人别墅区,拿着柠檬汁,头也不回地走向机场。
上飞机前,她给导演发了一条信息,告诉对方自己已经提前离开,不必担心,然后点出叶桑的联系方式,请求对方帮忙查一下席晖这个人。
做完这一切,冰镇柠檬汁刚好喝完,空杯子捏扁扔进垃圾桶,高挑清瘦的女人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上飞机。
她要去找席晖,虽然她也不知道席晖在哪里,但她想去实验室的地址看一看,即使实验室早就人去楼空。
……
寂山岛,红玫瑰漫山遍野,从天空俯瞰下去,一弯火红的弦月立于碧蓝的海水中间,此番奇景,令人惊叹。
带着太阳帽的姑娘提起裙摆跑进别墅,在阳光下劳作太久,她一张白皙的小脸晒的通红,额头冒出涔涔汗水。
“阿舟。”她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光着脚飞快上楼。
楼上,阳台,清俊的男子半躺在摇摇椅上,手里拿着小叔翻看,阳光为他漂亮的侧脸镀上温暖的弧度,这一幕,颇有几分岁月静好之感。
听见脚步声和女人的呼唤,叶舟头也没抬,神情淡淡,手上翻书的动作没停。
丁双玉好像已经习惯他这样冷淡的态度,并无不适,手臂擦了擦脸上的汗,急切地说:“阿舟,你的那位朋友……那位盛先生,三年前来过我们家的那位先生,好像出事了。”
翻书的动作骤然一停,叶舟拧紧眉,眯着眼睛问:“什么?”
丁双玉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机会,后背靠在门边,拧开冰水,喝了一口,缓缓气才说:“刚才我父亲给我打电话,有位姓叶的先生找到他询问盛先生的下落,我父亲避世多年,那位先生说了之后我父亲才知道,三年前,盛凌风离开我们家之后,竟然再也没有回去过。”
叶舟错愕地睁大眼睛,显然对这个消息消化不良,“等等……再也没有回去过是什么意思?”
丁双玉:“盛先生失踪了。”
叶舟:“离开寂山岛之后就失踪了?”
丁双玉:“是的。”
“啪嗒”一声,书本掉在地上,叶舟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呆呆地弯下腰,捡起书本,“我擦”了一声,猛地抬头,盯着丁双玉说:“你把这件事前前后后完整地告诉我一遍。”
叶舟从来没想过,盛凌风有一天会沦落到失踪的境地,且盛氏全面破产。
毕竟那是一个犹如神祗一般的男人,叶舟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抬头看天,忍不住掐了大腿一把,很疼,没做梦,但他仍然觉得不真实。
虽然那个男人经常叫他恨得牙痒痒,但当那个人真的消失的时候,他心中却没有一丝快慰,带给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尤其是在他听到盛凌风家破人亡,父亲儿子不明失踪时,脸色阴沉得能拧出一把水来。
叶舟把自己反锁在书房,拉上窗帘关上灯,所有一切归于黑暗,他怔愣地在黑暗中发呆。
丁双玉忧心忡忡地在门外等着他,她是一个很有教养的大家闺秀,不会砸门也不会大声喊叫,只细声细气地劝了叶舟几句,在得不到回应后,她什么也不说了,搬了张椅子安安静静地在门外等,如有意外,她能第一个冲进去。
偌大的别墅,十分安静。
叶舟有非常严重的洁癖,他不喜欢任何人靠近他,丁双玉和盛凌风是两个意外。因此,别墅没有请佣人,打扫做饭的工作,都是丁双玉一个人做,不仅如此,她还要修理整个寂山岛的玫瑰花。
这样的工作繁杂且累,换做以前的丁双玉,是想也不会想的,她是丁家大小姐,招招手就有一大堆佣人,在她父亲的庄园里,她从来没做过一点重活,过的一直都是养尊处优的生活。
可如今她不仅做着佣人应该做的工作,还一点都不觉得累,甚至很满足、幸福。
只要是与叶舟有关的事情,她都做的很开心。
可是……为什么叶舟一点都不愿意喜欢她呢?
无边的寂静黑暗中,女人的眼睛一片茫然,茫然底下,藏着无边无际的悲伤。
连身为叶舟的好友盛先生都有资格引起叶舟的情绪波动,可她却不能,哪怕她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好多年。
丁双玉一双手死死攥住椅子把手,像在克制着什么,攥得指关节发白。良久,她闭上眼睛,一滴眼泪静静地从脸颊滑落。
……
叶舟把自己关了一天一夜,出来后,他只对丁双玉说了一句话:“我要离开这里。”
男人语气笃定,眉峰拢成一个担忧的弧度,神色严峻。
丁双玉低垂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叶舟匆匆啃了两口面包,收拾好一个行李箱,等接他的船到来,迫不及待登上船只,渐渐远离寂山岛。
看吧,他离开寂山岛,分明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只要他坚持,语气笃定,丁双玉不可能拒绝他的要求,她爱极了这个男人,根本不舍得他有一丁点的伤心。
可见,叶舟从前没能离开,根本只是他不想离开罢了。
他大概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他火急火燎地想回国,寻找好友。
丁双玉站在海水边,静静地看着船只离开,海风吹起她白色的长裙,宽大的裙摆扬起一个仙气飘飘的弧度。
直到船只走远,在宽大的海面上化为一个小小的黑点,丁双玉才慢慢地转身,离开。
叶舟走了。
偌大的寂山岛,便只剩她一个人。
孤独和寂寞如潮水席卷了这个身形瘦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