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凌萱冷淡回道:“真心何须挂在嘴上?”
“柳姑娘识人的眼光与你的智慧并不相称,莫为浮云遮望眼。有君子如玉世无双,今夕错失,良人不再。”
“可惜你并非君子。”
“至少我不是伪君子!人心虽只隔了薄薄的一层肚皮,却永远看不穿!或许有一天你会忽然发现此前看到的都是假象。我怕你到那时太失望、太伤心。”
“反正我双目将盲,也看不到什么了。”
“跟我走,我会治好你的眼睛!”
柳凌萱不假思索:“我想你不会只为了同我说这些无聊的话吧?”
十三王又是轻薄一笑:“柳姑娘总是这么一语道破,岂非太没情趣了。我确实有几句十分要紧的话说,关系到……你的性命!”他神色忽转肃穆。
“王爷是危言耸听了。”
“你明明知道自己的处境,如今已在生死边缘,你无路可逃。”
“我为何要逃?”
“你不是一心想要追寻世外乐土、桃源仙境?想要远离这浊世纷争?否则你为何要刻意隐瞒容貌已然恢复的事实!你只是不想因为你而将战火引到我身上,陷入更深的局,所以,你想抽身而退。”
“就算是又有何不可?”
十三王摇了摇头,正色道:“你太天真了!从你进宫面圣之时,你已入局,现在想脱身不觉得为时太晚了吗?我皇兄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他会放任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他选中的棋子只有在毫无价值成为弃子之后才会放手。
许士璠看到你容貌恢复,定然早认定我与忘机山庄的关系,而你竟刻意隐瞒,说不定他会以为我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而以许士璠和我皇兄的行事风格,宁肯少一个帮手,也绝对不能多一个敌人,所以他随时都可能对你下手!
再说你若执意跟那个人走,可想过后果?且不说你痴心等待一场空;纵然真能同行,天涯海角,莫非王土,你们焉有立足之地?何况,陷害你父亲的真凶,又怎能容得你活!你如今的境地是四面楚歌,危如累卵。”
柳凌萱一凛,想到自己中毒之事。那晚凌烟见她吐血吓得半死,幸好毒还未入脏腑,下毒的人也极其谨慎,用量细微,否则她早就一命呜呼。药都是凌烟亲手煎煮,竟然还是被人放了毒。凌烟惊恐之下要告诉太子查清此事,被她拦了下来。
那时她心中就有一个顾虑,所以才嘱咐凌烟不许声张,悄悄将药倒掉,但因为不能服药,伤势恢复极慢。如今被十三王挑明,她已不知如何反驳,难道果真是许士璠对她下手了?再说宁之真的还会回来吗?或许那一别已成永诀,一念至此更是黯然神伤。
十三王又道:“记得太液池边我问你‘既然不愿纤尘染,何必立身淤泥中’,当时你答‘素葩多蒙别艳欺,此花端合在瑶池。无情有恨误堕尘,舒卷开合任天真’。就是因为这句话令我对你刮目相看,好一个清高孤绝、遗世独立的女子!只可惜,如今的你还能舒卷开合任天真吗?那个问题竟然真的成为你命运的写照,深陷泥潭,徒惹尘埃,何苦来哉!”
柳凌萱漫不经心问道:“既然王爷看得如此通透,还请指条生路。”
“嫁给我呀!”他温润一笑,似乎就等她这句话。
柳凌萱转身便走。
“或者,嫁给赵巺。”身后的声音渐转暗沉,带着罕有的真挚以及说不出的伤感,浑不似平日的轻浮。
柳凌萱脚步顿住,怔在原地,她知道他的话并非戏言。良久,她浅吟:“生死一瞬,我只求无憾。”
恍惚间也不知如何走了回来,忽然气息岔乱,她忍不住轻咳几声,移开手帕见上面有零星的血迹。突然眼前一晃,一个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她不着痕迹将帕子揉成一团收回掌心。
赵巽迟疑片刻,问:“十三叔同你说了些什么?”
“尽是些无用言辞。”
赵巺一张脸霎时暗沉得如同天际的阴霾。
柳凌萱见他直直盯着自己,只觉周身森寒如同跌入冰窖,从未见过他的目光如此凄冷而又……受伤?
凌烟跑过来看气氛有些不寻常,忍不住嘟囔:“去了这么久当心着凉。天寒地冻的,两个人站这大眼瞪小眼,比定力么?”
柳凌萱见赵巽仍不开口,只得道声告辞就走。
赵巽怔怔立在原处,一颗心如同沉入万年冰湖,她宁愿选择那个人,选择风雨如晦的未卜之途,甚至是……死,也不愿意选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