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柳凌烟眉飞色舞的神态极惹人爱,笑道:“朕倒望着有你这样一个女儿,见之忘忧,岂不欢喜。你们瞧瞧,这两个可人儿,一朵解语花,一株忘忧草。”皇帝转向赵巺和楚君涵问。
赵巺道:“父皇说得极为贴切。”
楚君涵听闻“解语花”,神情一恍,目色迷离。
柳凌萱见他似乎神色不济,以为他伤势未愈,抱愧道:“楚统领的伤可好些了?是我牵累你受罪了。”
楚君涵道:“柳姑娘不必挂怀,一点皮肉小伤,不妨事。”
赵巺又道:“你父亲一案今已昭雪,崔璟和夏之用被判极刑。父皇已下旨追封你父亲为‘懿德侯’。怎也不见你开怀?”
柳凌烟撇嘴道:“有什么好高兴的,封什么侯也不能让我们老爷复生。”
柳凌萱怕皇帝怪罪凌烟此言存有怨怼,便道:“生也天行,死也物化。我们只求公道,别无其他。”
皇帝道:“柳卿一生为朝廷鞠躬尽瘁,如今他清名已正,奸佞伏诛,他也当瞑目了。只是你,倒是同你父亲一样,宁折不弯,却比你父亲还要冷静内敛,更难应付。小小年纪却这般老成,岂非无趣?七情六欲、嬉笑怒骂皆是人之本性,何不率性而为?非要埋藏本心,不得自在?”
“不刻意而高,无仁义而修;无功名而治,无江海而闲;不道引而寿,无不忘也,无不有也;不为福先,不为祸始;其生若浮,其死若休。岂非大自在?”凌萱对道。
“你既能如此旷达灵透,为何眉间总笼着些许愁容,又有何看不开、想不透?”皇帝又问。
“从大义讲,我非旭日,不能普照世人;我非佛陀,不能度化众生,视他人之苦而不能代之,观斯人之过而不能矫之,唯冷眼观众生。从小义讲,天道无常,世事难解,我连一己之惑尚且解不开,更遑论天人之道。明知当为而不可为,明知不可为而欲为之,不过是庸人善自扰罢了。”柳凌萱道。
“你倒颇有圣人悲天悯人的气度。活得不通透自有不通透的苦,活得通透亦有通透的苦,人终究逃不脱这个‘苦’字!然谓之苦则为苦,谓之乐则为乐;本无净秽之殊,何有苦乐之异?”皇帝驳道。
柳凌烟却听得头大,忍不住道:“圣上,要不我开个道场,您与萱儿辩上三百回合?也不枉了什么众生、苦乐这等大道理!”
皇帝微有笑意,对凌烟道:“世间有三等人:其一乃庸人,即浑浑噩噩、碌碌无为之人;其二为智人,即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者,却不能行随意动;其三谓圣人,心如明日,意似山岳,至善通惠,知行合一,行之当行,为之当为。你可知自己是哪等人?”
柳凌烟撇嘴道:“我自然晓得,圣上定要说我是庸人!
皇帝却道:“你是‘真人’,率真随性,飒爽不羁,颇有太白之风,绝非一般人比得了。”
柳凌烟娇憨道:“圣上说话甚合我意,甚合我意!”
其余几人不禁莞尔。
皇帝又对凌萱道:“那日刑部大堂的情形巺儿已讲了。你大可不必在堂上与崔璟他们针锋相对,遭受重刑。难道怕朕不能还你父亲公道?”
“凌萱曾对圣上道‘若能使其自行认罪,罪状与事实严丝合缝,而不以威逼利诱歪曲事实,使其心服口服’,若不践行此言,圣上定要以为凌萱是信口开河。”
赵巺却道:“提起这桩,我是心有余悸。你胆子也忒大了些,伪造密函可是死罪!”
柳凌萱却道:“若非如此怎能险中求胜?”原来她早有打算,正因密函内容是假,印鉴却是真,才成为崔璟和夏之用之间的死结,崔璟才会相信假密函是夏之用有意伪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