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涵身子僵了僵,他自然明白父亲口中的“适宜”是何意。他回身施礼道:“多谢父亲挂心,此事不急。”临出门时,他听到书房内一声浊重的叹息。
楚君涵才一出门,便见大夫人卢氏迎面而来。他叩拜行礼,“向卢氏姨娘问安。”
卢氏急忙搀他,堆笑道:“大公子快起,我们母子间何须如此大礼?”
楚君涵起身道:“礼数不可废。宁之请退。”
卢氏殷殷相送,随后便往书房去了。
楚君涵虽未亲见,也知她必定要吃一回闭门羹。
夜已深,他全无睡意,独自在“轩云亭”凭栏而坐。
为何徘徊此地?难道是因为这一个轩字,他才在无意识间流连此处?
他合目,脑中景象纷乱。“但愿不是你的心,乱了方寸”这句话在耳边轰鸣回**,又如一记记重锤敲打在他心间。
若说初次与她邂逅出手相救,是因看不得良善遭殃,出于侠义心肠。那么在揽月阁,他已知她身怀绝技,为何还要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公然替她解围?
太子遇刺与她出现在揽月阁又是如此惊人巧合,他丝毫不疑,还在鹤临苑中与她一番推心置腹,难以自已。
听她道出身世后,又是如此义无反顾决意助她,不计后果。
他明知若她面圣触怒天威,第一个牵连的人便是他。何况那件旧案早已铁板钉钉,要翻过来何其难哉。即便果真有幸翻案,于他自身也未必是幸事。
不论此事如何结果,于他都是百害而无一利,他清楚得很,并非是欠考量。
他倏然睁开眼。却看见幽暗的光芒下,那一池碧水中映出一个落寞的身影,好似河畔孤寂的一枝莲,不蔓不枝,香远益清;又似皑皑白雪中一枝独秀的梅,不屈不折、惟余清气。
暖风徐来,波光**漾,涟漪一圈圈散开,人影早已支离破碎。
水如镜,可鉴人心。可他这方寸之心,自己都未看透。
他抽出随身携带的碧玉洞箫,倚在唇边吹响,低回悠远、如慕如诉,又如烟霭缭绕。为何独独今日的箫音中多了几缕缱绻?
他又想起书房中父亲的一席话,“她又会有何等下场”。他立时五内不安。这种感觉像极了十一年前,他跪在母亲榻前,紧握着她冰冷的双手,掬住她冰冷泪珠时的惶惧,好像一松手就会永远失去,成为终生不能追回的遗憾!
他轻柔地摩挲那管碧玉洞箫,那是母亲留给他的,这些年来他从不离身。他对着一管洞箫低语:“母亲,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