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就是在指责她有所隐瞒一事。
顺子的遭遇,就是他明摆着给自己的敲打,她心里都清楚。
其实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自己不像前世那样孑然一身,挂念操心的人一大堆,他放句狠话,自己就怕的不得了,哪里还需要杀鸡儆猴?
可现在又换了一种态度,简直比前世还要温柔贴心,倒是叫她无所适从。
“我想问大人一个问题。”
“你问吧。”他神情随意,鲜有的亲和。
她深吸口气,一字一句道:“大人这官做的可顺心?”
这问题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他没有思索,直接回道:“别说做官,人活在世,也不可能日日顺心,总归一切顺利,没什么大的坎坷。”
她知道他没说真心话,否则他眼底时不时透露出的荒芜落寞,又该作何解释?
让自己坦诚以待,他还不是有所隐瞒。
她也不在意,自己本就没说实话,凭什么要求他对自己赤诚以待。
“那在大人心里,是至亲友人重要,还是这官位重要?”
他脸上的笑,随着这句问询,而缓缓消失。
她知道自己僭越了,可这是埋在自己心里的一根刺,无论他怎么回答,愿不愿意回答,她都要把它拔出来。
冰冷无温的笑意,再次回到他的脸上,一转眼,他像是又变回了那个杀伐果决,狠辣无情的锦衣卫指挥使。
“你觉得我会怎么回答?至亲友人重要?也许这你最想听到的答案,但在我这里,这个答案是最愚蠢的。”他目光凛冽,似有闪电划过:“不管谁对你最重要,没有权势地位,你根本保护不了你在意的人,你觉得刀剑危险,但正是这危险,赋予了你守护重要之人的力量,没有这力量,那些你在意的人,在意的事,你一个都把握不住。故而在我心里,这官位自然比世间一切都要重要。”
他说得对,权利就是力量,没有力量,又谈何守护?
只是为了这力量,需要付出太多的牺牲。只怕到了最后,都分不清,究竟是为了守护而牺牲,还是因为牺牲才得到了力量。
“回去后,你仍旧住在汀芷榭,你的屋子任何人都没有动过,还是原来的样子。”他收起了眼底的凛冽,又是刚才那副淡漠温雅的模样,可细微之处,却仍是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她想问他执着于让自己回江府的原因,纠结了一阵决定还是不问了。
问的越多,失望越多。
在大哥的事情上,她难得糊涂,在他的事情上,也跟着一同糊涂算了。
终归对他恨不起来,还何必计较那么多。
回到在汀芷榭的房间,果真如他所说,房间里的每一个摆设,都没有变动过,就连她摆在窗台上的梅花枝,都还是临走前的方位。
掀开床榻外面的帷帐,她步上脚踏,抽出紧挨床头的抽匣。
这间厢房的床榻是那种四方的架子床,四周都有菱格花纹的隔板,外面一层帷帐,掀开帐子,里面是一个不大的空间,两边各有一个抽屉式的座椅,连着床头,靠床的一面还有一层帷帐,挂在月洞门形状的木架里边,帷帐内才是睡觉的床铺。
床铺很大,几乎有一丈宽,在上面撒欢打滚都没问题。
她抱着抽匣里的银子,整个人躺倒在床铺上。
还是银子好,真正令人心安。